柳楹换了件藕粉色洋裙,头发盘了起来,安静地坐着,眼神却掩饰不住地往窗外瞟,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她转头看了看吴驭,发现他背靠着后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严肃的样子,像是有人惹了他不痛快。
柳楹见怪不怪,平时他都是这个样子,一没有表情就很吓人,她都已经习惯了。
但模样是真的生的好,棱角分明,睫毛浓而黑,鼻子挺拔,真是女娲娘娘在捏人时,一笔多余的都没有。
要是不要整天摆臭脸就好了。
她转回头,继续看外面的风景。
吴驭这才放松下来,察觉到她的视线,整个人突然变得僵硬,一动不敢动,脑子瞬间成了浆糊,一片空白,直到她转移视线。
他觉得自己有点问题,刚刚竟然怕和她对视。
这是柳楹来吴家后第一次出吴家大院的门,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自己屋里,无聊透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自然对什么都是新奇的。
吴驭就坐在她身旁,她也不敢太明显表露,已经尽量克制。
吴家府邸很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后面是树林,离繁华地带很远,车子开了很久,周遭才开始热闹起来。
柳楹已经看累了,车程颠簸,她头有些晕,恹恹地靠在窗口,没了刚开始的兴致。
吴驭看出她的异常,吩咐把车开得慢点,转头看着她,说:“车里有点闷,等会儿下车之后会好很多。”
声音还是凶巴巴的。
明明是关心的话,就他能说出厌烦的感觉。
柳楹点点头。
“等下你是我女伴,走完过场,我们就去闻春路。”
吴驭怕她忘记,轻声补充道。
柳楹突然想起自己是杜月琴,连忙坐正,看了一眼吴驭说“好。”
吴驭听到回答,皱眉,他以为她会拒绝,至少会犹豫一下。
这场晚宴请的都是圈里有权有势的人,陪同的家属也不少,她就不怕有人认出她来,现场拆穿?
吴驭不理解,原本就只准备逗她一下,看她慌张找借口的样子,没想让她露面。
他仇家多,他怕人家会拿她为要挟,伤害她。
柳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思绪都在自己头晕上,又得强撑着坐端正,很不舒服。
“下车。”吴驭叫停了车。
柳楹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下车后呼吸到新鲜空气,头晕缓解了不少。
“不是还没到吗?”她不解。
吴驭看她难受得很,才提前下车。
不少车辆驶过,他护她往旁边走,“晚饭吃撑了,走路消食。”
“晚宴会迟到吧。”
方才在车上司机讲了晚宴快开始了,坐车到那,时间刚好。
“那就不去了。”吴驭侧头看她。
柳楹亮着眸子抬头看他,她其实也害怕那种场合,担心自己露怯,她没有任何经验。
他神色认真,表情自然,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知道,这是他积累人脉的好机会。
他着一身棕色西装,工整严谨,浅棕色瞳孔微张,和她对视,身边店铺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撒在他身上,路上行人声音不大不小地闲聊,小摊上的卖家在吆喝,黄包车从他身后跑过。他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又神奇地和光融为一体,一瞬间,她被莫名蛊惑。
她相信他,在那个瞬间,她甚至觉得,他说什么她都会信。
“让让。”
他们站在那里,挡了路。
陌生的声音将两人神智拉回,默契地回头,继续往前走。
柳楹觉得脸热起来,定定看着前方的路,一言不发。
氛围冷了下来,吴驭满脑子找话。
“你不怕要是去了晚宴别人认出你?”
认出读过书留过洋的大小姐成了一个侍妾,觉得丢脸?
柳楹摇摇头,“我几乎没见过其他小姐太太。”
顾家原本在北平,杜月琴是顾夫人闺中密友的女儿,后来恒生变故,杜家受了重创,杜家老爷生了重病离世,杜夫人也虽他而去,把孩子托付给到这边来做生意的顾家。
杜月琴正式到顾家已经十七了,顾夫人怕她被欺负,鲜少让她出门,顾家老爷为人正直,又太过于固执,不懂变通,与几大家族都不交好,明眼人也不和顾家来往,几乎都没去过什么舞会,晚宴。
他们只知顾家有两个外姓小姐,根本未曾见过。
吴驭挑眉,难怪这么无所畏惧。
他想起来赵管家出门时让他带了副眼镜,说戴上能减少他的压迫感。
他从口袋摸出,戴上。
柳楹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抿了抿唇。
啧,斯文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