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内一片安静。
远处的山脉起伏，如黛色长眉，烟云缭绕，美不胜收。
更远处甚至可见一些五彩霞光冲霄而起，雾霭流淌，映照天穹，瑰丽异常。
顾青衣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似乎微微恍惚了下，仿佛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她的身影并未出现在这片空间，像是和顾长歌隔了一片山海。
面目模糊，衣袍轻轻飘动，连顾长歌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青姨是在说我以前不像人吗？”
顾长歌闻言也丝毫不意外，走到桌边，端起上面的白玉茶杯，悠悠地吹了口气，然后不紧不慢地笑着问道。
“不是。”
“你以前根本不是人。”
顾青衣侧头看来，目光穿透层层空间，落在他的面容上，微微摇头道，声音不带任何波澜。
“……”
“看来青姨对我的意见还真是大啊。”
顾长歌笑了笑。
虽然在很早之前就清楚她说话的语气，但这么听着，总感觉怪怪的。
一般人和她聊天，是真的会把天聊死的。
不过，考虑到顾青衣接触的外人很少，平时都是在潜居修行，他也就不在意了。
这样的性子，还能指望她能和人好好打交道吗？
不过说起来，整个顾家之中，即便是他的父母亲，也没有顾青衣这样了解他。
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
所以顾长歌才会让顾青衣留在顾家，不必为他护道的事情。
当然，一方面是担忧护道者的存在，会影响他的一些谋划计策。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顾青衣太了解他了，被她在暗中盯着，总让顾长歌很不自在。
顾青衣自三岁开始就一直陪伴他，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未曾现身，只是藏身于暗中。
但顾长歌的一举一动她其实都是知道的。
到了后面，顾长歌才提出要求，让顾青衣不必为他护道了。
像是现在，顾青衣的真身，其实并不在这片空间，而是在无尽遥远外。
击杀一位至尊，对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念间的事情。
她到底有多强，顾长歌也不清楚。
“不过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随后，顾青衣又道，身影显得越发模糊，她朝着远处走去。
行走间裙袂飘舞，赤足胜雪，青丝如黛，转眼已经不见踪迹。
顾长歌微愣地看着她消失，而后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中。
顾青衣的心思，他猜不透，在她身上，他也并未感受到任何威胁。
顾青衣是信得过的人。
随后他身影一闪，离开宫殿，往关押紫阳天君所在的地牢而去。
接下来就要为对付紫府做准备了。
倒不是说长生战、不朽劫，毕竟紫府还远不值得长生顾家如此在意。
在这之前，紫阳天君对他来说，还有一些作用。
此外像是天皇山、太古叶族、无尽火国、白虎一族等势力道统，也如他所料那样，正在商讨如何讨伐紫府一事。
顾长歌感觉他都不需动用多少手段，光是凭借仙古大陆的那股力量，应该就足够了。
黑天鹰、神鳄、古腾蛇、仙古龙族……这些族群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的。
他已经下令，让这些族群派人过来，到时候先想个办法，让天皇山等势力打头阵，随后他在派遣大军压境，直接杀入紫府山门，正好渔翁得利。
顾长歌也可以看看这段时间，黑颜玉有没有按照他的要求，训练这支大军。
于此同时，在无尽遥远的一片无垠空间之中。
一名风华绝代的青衣女子仿佛自虚空之中走来，她屹立在山巅，俯瞰脚下的云雾缭绕。
整片空间似乎都只有她一个人。
云海重叠，水天一线，遥遥看去，天穹像是倒映在了云雾之中。
壮阔而高远。
顾青衣幽幽一叹，这一刻目光好似瞬间穿透了无穷空间，无比复杂。
“仙宫……”
“一掌覆灭八千州，九天十地再无人……”
“还会重演吗？”
……
玄武古国皇都深处。
地底。
昏暗潮湿的地牢之中。
一名浑身是血的紫袍男子，正被扔在这里，周围遍布苔藓，散发弥漫着一股恶臭。
“顾长歌……”
这时，紫袍男子发出一声怒吼，从昏迷之中惊醒。
这种声音很是可怖，似乎野兽濒临绝境时绝望的嘶吼。
伤口的撕裂疼痛，骨骼的断裂之伤，让紫阳天君咬紧了牙，面色发白，豆大的冷汗布满额头。
失去了鸿蒙道骨之后，他连这点伤势，也无法愈合。
一种可怖的力量，很是诡异，可吞噬一切，正在蚕食着他的法力和灵魂。
魂宫摇摇欲坠，魂光黯淡，似乎要崩裂掉一般。
“顾长歌……我和你不死不休！”
紫阳天君忍不住发出低吼，拳头紧握，骨指泛白。
而后注意到自己现在的环境，面沉如水，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成为了一个孤魂野鬼，在天地间游荡，最后不知道怎么了，见到了曾经破烂坍塌的山门。
见到了被火焰吞噬，化作劫灰的紫府。
也见到了大师兄秦无涯、小师妹道仙，他们神情惊恐，浑身是血，似乎要和他说些什么。
但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火光吞噬了一切。
随后，他被疼痛惊醒，梦中所见到的一切，鲜血淋漓。
紫阳天君觉得那便是即将遭遇到的未来。
他的师门，亲朋好友都将惨遭顾长歌的毒手，无人可以幸免。
这让他无比愤怒，恨欲狂，但是却苦于自己的弱小无力，而感到深深不安！
“醒了？”
这时，旁边传来的一阵轻笑声音，让紫阳天君面色剧变。
他猛然转过头来，瞳孔紧缩，神情顿时无比仇恨冰冷。
“是你！”
“顾……长……歌！”
他牙齿紧咬，几乎是自喉咙里吐出这三个字来，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怒火。
黑暗之中，一道人影走出，身形颀长，清俊神雅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
“紫阳道兄这一觉睡得可好？不过我见你似乎是做了噩梦一般。”
“想来亏心事做多了，睡觉也不见得安稳。”
顾长歌随意笑着，身后跟着的狱卒见状，急忙搬来一个石凳，放在他身后。
闻言，紫阳天君神情更是冰冷，不发一语，冷冷地盯着他，好似要把顾长歌整个人挫骨扬灰。
不过，顾长歌并无坐下的打算，挥挥手让狱卒通通离去。
这才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如今紫阳天君的状态来。
“可惜了，你和你大师兄秦无涯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他有些惋惜地摇摇头。
紫阳到底并不是气运之子，顶多算是大气运之人罢了。
所以在他身上，触发不了气运点清零掉落规则。
这让顾长歌有点遗憾，多好的韭菜啊，倒是浪费了。
紫阳天君听不懂顾长歌这话，也不清楚他现在过来的用意。
他心中只有怒火和恨意，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他早就把顾长歌杀了千万次了。
“顾长歌，我和你之间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紫阳天君忍不住怒喝道。
顾长歌面带微笑，摇摇头道，“紫阳道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明是你要对付我，什么又叫做我俩之间无冤无仇？”
说着，他手掌之中忽然多出一物来。
晶莹剔透，连其中的骨血也分明清晰，一丝一缕的紫气雾气，在其中缭绕沉浮，无比玄妙，像是可演化诸天万界一般。
“鸿蒙道骨……”
见到此物，紫阳天君神情越发冰冷，身躯直颤，简直愤怒到了极致。
这可是他出生之时便伴生之物。
鸿蒙天降，道音弥漫，当时金莲绽放，扎根虚空，方圆万里之内，尽显祥瑞之景。
凭借鸿蒙道骨。
他曾经横扫镇压了一个时代，无人可敌，哪怕是其余时代的古代怪胎苏醒，也败于他手。
在这个时代，若非遭遇到顾长歌，他又怎么会如此狼狈？
到了现在，连鸿蒙道骨也被他所挖去！
而鸿蒙道骨的神秘强大，甚至可让修士掌控演化世界的力量。
顾长歌打量着手里的鸿蒙道骨，老实说这东西对他来讲，还远不如系统兑换的超脱骨。
鸿蒙道骨的珍稀之处在在于其中所蕴含的鸿蒙大道。
可化混沌、太初、混元。
当然这块鸿蒙道骨之中的先天道则，并不是完整的，最多是有一些雏形部分罢了。
他取出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试探一下紫阳天君的仙道天眼，是否和鸿蒙道骨有关系。
不过，除了紫阳天君神色显得更是冰冷愤怒外，他身上倒没有多余反应。
“看来和鸿蒙道骨无关。”
“那就是和鸿蒙紫气种有关了。”
而后，顾长歌衣袖一挥。
嗡的一声，一枚缠绕着紫气的种子，忽然出现在了虚空之中。
像是无比沉重一般，在上下沉浮，蕴含着某种恐怖的力量。
虽然未曾复苏，但也有种神魂心悸之意。
要知道当时这枚鸿蒙紫气种可是足以抗衡至尊器的，而且还是紫阳天君未曾催动的情况下。
如果全部复苏的话，估计可以媲美真正的仙种了。
“鸿蒙紫气种……”
见此一幕，紫阳天君咬牙，声音忍不住发颤，那是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不甘。
鸿蒙紫气种乃是紫府的神物。
当初哪怕是他，为了融合这枚道种，也是文鸯花费了很长时间，中途失败了数次。
而且鸿蒙紫气种，并不是温顺的东西。
相反它无比暴躁。
若非他拥有鸿蒙道骨，恐怕连靠近它也难，更别说是融合了。
随后凭借着鸿蒙紫气种内的力量，他才能施展仙道天眼，窥探到未来画面。
可以说他能有如今的成就，鸿蒙紫气种和鸿蒙道骨功不可没。
他前世的记忆，倒是成了鸡肋般的东西。
好歹他融合鸿蒙紫气种也有很多年了，虽然难以完全催动，但依旧能感受到它的诸多情绪变化。
惊悸、害怕、恐惧……
这是鸿蒙紫气种现在传递给他的情绪。
在顾长歌手上，鸿蒙紫气种甚至都变得温顺起来，无比恐惧，仿佛面对什么绝世大凶。
这在之前根本就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要知道就算面对修为通天的紫府大长老，鸿蒙紫气种也不会生出此种情绪来，甚至还多有不屑。
它在顾长歌面前，简直比小猫还要温顺，在颤栗般的发抖。
顾长歌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看来你的仙道天眼，和鸿蒙紫气种有脱不开的关系。”
顾长歌笑了笑，注意到了紫阳天君的反应和变化。
在紫阳天君眉心之处的那道紫色神纹，隐隐发光，有奇异的波动扩散出来，仿佛可映照一切。
“顾长歌，你想干什么？”
这一刻，紫阳天君神色大变，隐约猜到了顾长歌的意图。
他的神情变得无比惊恐，面容发白，乃至绝望起来。
顾长歌不仅要挖他的鸿蒙道骨。
如今更是连他的仙道天眼也不放过。
“若是两相炼制的话，没准能炼制出一件秘宝来，倒是可助我推演未来。”
顾长歌眯了眯眼睛，自顾自地说道，浑然不在意紫阳天君那惊惧到了极致的神情。
嗡！！
在鸿蒙紫气种的牵引下，一种神秘的力量浮现，隐隐间时间碎片飞舞，光华绚烂。
一条河流出现，其中有岁月的痕迹，山海成灰、雷电枯竭……
虚空之中，响起奇异的颤鸣声，神符交织，化作一柄锋利长刀，噗嗤一声落下！
“啊……”
紫阳天君发出一声惨叫来，再强大的意志，也承受不了这种痛苦。
下一刻，他直接昏迷过去。
顾长歌衣袖一挥，一个木盒子出现，把这颗带着蒙蒙光华的仙道天眼装入其中带走。
而后，他没再管紫阳天君的死活，暂时说来，也死不了，在紫府强者赶来之前，紫阳天君还不能死。
毕竟要给紫府一个错觉，不对，是一个希望。
一个能救出紫阳天君的希望，不然知道紫阳天君已经死了，他们肯定不会再花费巨大代价和诸多道统交手。
……
地牢之外，顾仙儿早已在那里等候了。
赶回玄武古国之后，她并未跟随其余弟子返回真仙书院。
而是要给清小衣和清枫一个交代，没有找到清小衣下落前，她是不会安心的。
虽然顾长歌让她放心，说清小衣是不会有事的。
但顾仙儿还是很担心，没有见到人之前，她根本放不下心来。
此刻见顾长歌出来，她心中有些好奇，但仍是没有询问，只是淡淡道，“刚才我似乎听到了紫阳天君的惨叫……”
顾长歌笑了笑，神色自若道，“没什么，就是问了下他有关清小衣的下落，结果紫阳天君死不承认，没办法我只好动用了一些其余手段了。”
闻言，顾仙儿恍然，点点头，眸子落在他身上，问道，“那你有什么线索吗？”
顾长歌随口回道，“紫阳天君虽然嘴硬死不承认，但是到了现在，可不是他不想承认就不行的。放心吧，清小衣的下落我已经知道。”
“紫阳天君掳走清小衣之后，并未立马交给魔功传承者，他似乎有另外的打算。”
闻言，顾仙儿再度点了点头，心中也舒了口气束。
她其实猜到了紫阳天君的目的。
毕竟清小衣可是无比罕见的仙魔体，本源很是珍稀，紫阳天君正好可以凭借清小衣和魔功传承者做交易。
自然不会轻易交出去。
“清小衣没事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