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麦定洛赶到的时候,见到的这是这样一幅场景。
“再不动手,我就杀了你的孩子!”
沈佳凝猛地高声说道,睁大眼睛盯着林冉冉,像是为了回应她一般,电脑那头响起了尖锐的婴儿哭声,在这工厂里无限地回荡,一下又一下刺激着林冉冉的耳膜。
“不!”她惊呼一声。
不管怎么拖延时间,她都等不到救援,绝望很快就将她包围,她咬着唇,用力将刀挥向自己。
对不起,定洛;对不起,小宝。
恍惚间,林冉冉像是听见了谁在喊她的名字,眼前黑漆漆的,手腕的地方传来了沉钝的疼痛感,钻进她的身体里,刺得她神经一痛,猛地睁开了双眸。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咫尺之间,触手可及,麦定洛朝她跑了过来。
男人的头发无精打采地耸拉着,贴着额头,跟往日的精心打理的截然不同,眼睛布满着红血丝,眼下还有不正常的青黛,薄唇不再抿着,而是微微张开,似乎在呼喊她的姓名。
他身上依旧穿着名贵的衣服,但却凌乱不堪,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即便是这样,林冉冉看见他身影的那一刻,鼻头的酸涩再也忍耐不住,眼泪从红得不像话的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地落在地面,然后消失不见。
她张开手,也迎了上去。
麦定洛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动情地抚摸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冉冉,没事了,没事了。”
“对不起,冉冉,久等了。”
林冉冉再没忍住,撕扯着嗓子哭了出声,这么些年,这大概是她哭得最狼狈的一次。
她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度和气味,刚刚跟死亡差之毫厘的距离让她如同死了一回般,不断地通过确认他的温暖,才能稍微让自己慌乱的心安静下来。
“麦定洛?”
沈佳凝惊讶地吼叫着,她没想到麦定洛会这么快找到林冉冉,随后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夹在电流声响起。
林冉冉从麦定洛的怀里抬起头,余光瞥见了刚刚还在与她视频的林冉冉已经消失在屏幕了,有一堆人扎进了废弃的工厂里。
有人抱着一个小孩来到镜头前,朝他们点了点头。
林冉冉喜极而泣,喃喃低语道:“定洛,小宝……小宝没事了……”她连话都说不完全,抽泣哽咽着。
麦定洛心疼地紧紧地抱着她,一边说道:“沈佳凝的把戏漏洞百出,我已经让杰宇去接小宝了。”
“我们现在就回家,去见小宝。”
林冉冉揪着他的衣服,大力地点头,生怕会错过什么。
风吹进废弃的工厂里,发出了呜呜可怕的响声,麦定洛猛地转过头,常年来的敏锐嗅觉让麦定洛察觉到了一股杀意,果然,他看着阴暗处出现了一个人。
他手上的黑色物件仿佛在散着冷硬的光,“砰”的巨响,有什么正朝他们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他没法带着两个人躲避。
根本不需要加以思考,他俯身抱住林冉冉,侧过身,紧接着,便是子弹嵌入身体血肉的沉闷声。
林冉冉感受到了麦定洛的身体僵硬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静,她呆滞地抬起头,看向他。
他伸手抚着她的额角,突然轻轻地笑了,对她说:“冉冉,别皱眉啊,你笑着多好看……”他的嗓音依旧的低沉,却带着一种轻飘飘的无力。
林冉冉的手心淌过一阵湿润温热的液体,她颤抖着,伸到面前,一片鲜艳的红,几乎要将她所有的视觉都夺取,她崩溃地尖叫了一声,手贴合他的脸颊,带着浓烈的哭腔失控地问:“定洛,你怎么了,别吓我,别吓我好不好……”
“定洛,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帮我挡,你明明知道没有你,我会死的啊,我会死的……”林冉冉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能说什么。
只是看着眼前的麦定洛逐渐被染红的衬衫,心里头就像是被一把刀子,重重地划,沉沉地钻,痛得撕心裂肺。
麦定洛还是在笑着,他宠溺地看着她,笑着笑着,嘴角突然溢出了血,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她身上倒。
林冉冉努力地支撑着她,但男女体重悬殊,她只能与他一同坐在地面上。
她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重复:“定洛,坚持住。”
他没应声,只是粗重地喘息着,像是被抛上岸的鱼儿,垂死挣扎。
林冉冉疯狂地往身后的警察大叫,“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警察们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但林冉冉都听不见,她只听见了距离她耳廓极其近的近乎呢喃的一句:“林冉冉,我爱你。”
他的身体失去支撑的力气倒下。
一阵剧烈的耳鸣,眼前出现了黑色的斑点,林冉冉也紧接着晕倒在了地面,昏迷前,她似乎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她只来得及在心里祈祷一句,老天爷,求求你,别带走她爱的人,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昏迷中。
脑海里有水流淌的声音,平静且缓慢,像是从前在海边静坐时所听到的,静谧无比。
林冉冉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一望无际的雪地,什么生物都荡然无存,只有鹅毛的大雪纷飞,掉落在眼前,与地上的融合在一起。
她的感官有些迟钝,仿佛什么都记不清,伸出双手举在眼前,她惊愕地睁大眼睛,心跳声骤然加快,因为手指和掌心粘腻着的是红到刺眼的血。
突然之间,有踩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沉闷而不可忽视,她放下手,垂在身体的两侧,呆滞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俊眉星目,笑容浅淡,是麦定洛。
她笑着迈开腿朝他跑过去,他却猛地跪在地上。
有血从他的头部流出来,淌过额头,染红了眼睛,漫过了脖颈,浸透了衣裳,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加快朝他跑过去,却发现他离她愈来愈远。
猛然之间,他的血已经渗入了整片雪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妖艳的红,她呐喊出声,却只能遥遥地看着麦定洛,逐渐倒入雪地中。
大雪仍在孜孜不倦地下,直到埋葬了他的身体。
“不要!不要夺走他!”她猛地嘶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