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那天的田野是怎么把提前买好的玫瑰花,连同口袋里藏着的项链丢到垃圾箱里的,这种心里的痛,痛彻心扉,只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那条项链是舒琪喻早就看上的,田野攒了两个月钱,才替她买到,只是一切都已经是徒劳了。
“田野,我收回我昨晚的话,我和陈麟在一起了,他可以满足我想要的一切,不像你,你以后就不要再来骚扰我了,我不想让我的男朋友误会。”
这是舒琪喻最后对田野说的话,他刻骨铭心的初恋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如同一个笑话一般,不过确实,比起他这个穷光蛋,和陈麟也许对她更好。
过了一个星期之后,田野就毫无征兆地同林萧告别,说是自己已经同家里人商量好了,要筹钱去国外留学,然后就默默地走了。
我爱你是真的,可是我总不能阻止你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我其实也不奢求其他,只要你幸福快乐就好了。
田野只记得最后临走之前和朋友出来喝酒,喝了很多很多,其他的他都不记得了,但是在林萧的记忆里,这件事确实刻骨铭心的,他这一辈子估计都不会忘记。
林萧之前无数次见田野在酒吧里与别人喝酒,都说酒品如人品,而他向来都是大杯的洋酒就那样一口气灌下去,干脆利落,仿佛永远不会醉。
喝得再多思维仍旧清晰有条理,反倒是对方常常被灌得七荤八素,唯一一次喝高了,就是那次临走之前,几个朋友们给他弄得告别宴上。
都是田野的同学,从小一起长大的,或多或少也能猜得田野这次出国的真正原因,但是为了他的面子,也都没有点明,只是不住地惋惜。
最后酒一上桌,朋友一半是开玩笑,一半是发狠地说道:“田野,今天哥几个非得把你灌趴下不可,要不我们几个人干不过你一个,这说出去让我们还怎么混啊!”
一帮人起哄车轮战,令林萧震惊的是,田野那天出乎意料地配合,几乎是来者不拒,从头喝到尾,最后一桌子人全都喝高了,田野虽然没有像旁人一般烂醉如泥,但从包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摇摇欲坠了,笑嘻嘻地对他说:“兄弟,看来我今天是真的有点喝高了。”
林萧之前还从来没见过田野喝醉的时候,那是唯一的一回。
田野一米九几的大高个肉眼可见的颓废起来,就好像一只落了水的大金毛似的,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气息。
谁能想到平时一贯以幽默风趣著称的田野会有这样一面,舒琪喻真的是他的软肋。
虽然平日里打打闹闹惯了,可是林萧看到自家兄弟这幅德行,心里难受到不行,林萧试着拽了他两把,拽不起来,那家伙反而从沙发上滚到地上去了。
他们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林萧贴心地提前让司机先离开了,自己亲自开车送田野回家。
上了车,林萧熟练地驱车往田野家开去,结果走到半路,田野却叫停了,说他走错方向了,随口告诉了他要求去的地址,那是东城区的一条老街。
林萧之前去过田野家很多次,清楚地记得田野家明明是在城西郊区,但是见这地址他说得那样溜,应该没有错,那天又是特殊时期,他也没有多问。
只想着他可能是临走想去看看什么地方,就顺着他的意思又掉了头,后来一路上田野都很安静,林萧一直疑惑他是不是在后座睡着了,其实并没有。
而且他也万万没有想到田野会要求到这种地方来,大片的旧式小区,打眼就能看到一幢幢火柴盒样的房子,窗口密集如同蜂巢,夜色里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异常压抑。
林萧将车停在路口,田野口齿清楚地嘱咐他,让他赶紧回家去,路上注意安全,明天好好休息一天,不用去机场送他了,然后自顾自地深一脚的浅一脚往前走,整个人倒像是梦游一般。
林萧实在不放心,他不知道田野到底要来这个地方干什么,赶忙跟了上去,田野在前面走得并不快,但是却熟门熟路。
楼道狭窄阴暗,声控灯晕黄昏暗,到了四楼他终于停在一扇陈旧的绿色防盗门前,门上的漆都已经剥落了,许多地方都发黑了,露出里头的铁,一根根的铁栅栏。
林萧站在三层,从楼梯中间的缝隙里静静仰望着,田野似乎在试图从口袋里找钥匙,找了很久但没有找到,很自然地拍门叫道,
“琪喻!开门。是我,琪喻!”
敲了很久,但没有人应他,楼道里空荡荡的,嗡嗡回响着他的声音:“舒琪喻!舒琪喻!”
他又叫了几声,仍旧没有人应,田野似乎很累了,忽然坐下来,就直接坐在那磨得发光的水泥楼梯的台阶上,然后靠着墙,慢慢合上眼睛,忽然叹了一口气。
林萧就在离他几级的楼梯下站了好久,不敢动,最后终于大着胆子走上去,才发现他已经将头靠在墙上睡着了。
仍微微皱着眉头,眉心仿佛永远有个结,抚不平,抹不掉,坐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却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寻到了回家的路,而家门却紧闭不能进入。
林萧心底忽然生疼,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从此林萧知道了田野的秘密,舒琪喻和陈麟在一起之后,田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出一点软弱,没有人知道他独自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亲近如林萧也不知道。
后来林萧经过调查知道,这里是舒琪喻家之前的地址,但是等田野寻过来,她已经不在了,他再一次失望而归。
只是田野不知道,后来林萧忍不住和舒琪喻提过一次,那是田野走了两个多月的时候,他们坐在一块吃饭。
林萧提到了田野的近况,舒琪喻下意识地埋怨了田野一句无情无义,竟然突然间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林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喝多了的缘故,还是单纯的替自家兄弟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