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寒闻言,躬身道:“谢殿下提点。”
“提点不敢说,良言倒是有一句,回去与苏老太傅转达。”段章耳语道:“切不可涉党争,一旦涉及党争,太子妃当不上不说,连整个家族都会因此遭殃。太后最忌讳党争。”
“臣多谢殿下的金玉良言。”苏栖寒边说边又躬身道:“臣告退。”
苏五小姐随着苏栖寒落寞地上了苏府的马车回府去了。
段章望着苏府远去的马车,暗自感叹。
他其实刚刚提醒苏栖寒的是真心话。
因为苏老太傅毕竟也是段章的老师,在没有立太子之前,宫中的几个皇子都是由苏老太傅教授学业。
立了太子之后,苏老太傅就专教太子学业了。
苏老太傅的博学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此人是真的对大盛皇上忠心不二。
先帝在的时候就全心全意地忠于先帝,当今皇上也是他的学生,如今他又全心全意地忠于当今皇上。
以至于,皇上对他也没有戒心,所以才肯将刑部的重任交给他的第三个儿子。
只是他的这个第三个儿子,就不像苏老太傅那样一根筋了。他倒是想利用选太子妃的机会,把苏家的女子送进东宫,将来问鼎后宫。
段章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薛明贞即使要拉拢苏家,也得苏家有私心,愿意参与才行。
他就是利用了苏栖寒想当皇亲国戚的心理。
现在段章所做的事情,就是让苏家知难而退,不要和薛党参合一起。
他相信,苏栖寒要是真回去和苏老太傅转达他刚刚说的话,苏老太傅一定会领会他的意思。
只要是苏家不加入薛党,段章对薛家并无多大敌意,相反他倒是不介意苏五小姐成为太子妃。
因为他看得出,这个苏五小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太子府上有一个能作的女人,对他这个大皇子来说也不是坏事。
怎奈,太后现在清醒了,是断不能允许苏家这样家世的女儿成为太子妃的。
段章知道,苏栖寒现在要么就是赶快回府去禀报苏老太傅,明日太后要诏见他的事情;要么苏栖寒就是快马加鞭地去找薛明贞商议对策去了。
他向红鸢招手,红鸢附耳过来,他向红鸢耳语了几句。
红鸢让手下的人赶紧办事去了。
与此同时,苏栖寒果真没有马上回苏府。
苏府的马车在皇城根的大道上转了半圈就直奔首辅府去了。
在马车上,苏瑾柔已经向苏栖寒哭诉了刚刚慈宁宫大殿上发生的事情。
苏栖寒心想,大皇子和花六小姐今天和侄女一起进宫拜见太后会是巧合吗?
“你在殿上的确听到了太后宣了懿旨,赐婚安王和花六小姐吗?”
“的确,侄女确定听到太后让福喜公公拟了懿旨,福喜公公拟好了就当殿宣了懿旨。”苏瑾柔补充道:“自打安王殿下进了慈宁宫,就一个劲儿地央告太后,让太后做主给他和花六小姐赐婚。”
苏栖寒皱着眉头想了想,“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小声说了什么私房话。比如安王或者是花家的小姐说你不适合当太子妃的话。”
“没有,我一直竖着耳朵听呢。”苏瑾柔摇头道:“他们的确没说那样的话。”
顿了顿她回忆道:“花六小姐在给太后揉肩的时候,见我一直跪在地上,还提醒太后,说我是太子妃的人选还一直跪在地上有一会了。我看她似乎也只关心她和安王的婚事,没有对我当太子妃的事情有什么恶意。”
闻言,苏栖寒心想,那就怪了,本来是薛首辅已经和太后说好的事情,怎么今天大皇子一出现,太后的态度完全相反了。
他正苦苦思忖着,侍卫在马车外面禀报,已经到了首辅府了。
苏栖寒赶紧下车,向首辅府的门房递拜帖。
不一会,元鹰就出现在首辅府的大门外,他警惕地用目光向四处看了一圈,就让手下把马车直接从角门进入首辅府了。
他是怕苏府的马车停在首辅府的大门前被梅阁的人看到了,惹麻烦。
元鹰领着苏栖寒和苏瑾柔直接进了薛明贞的书房。
进去之后,苏瑾柔就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薛明贞只知道玲珑塔被破防,但他不知道太后的殿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瑾柔又如泣如诉地把刚刚慈宁宫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薛明贞仔细听着苏瑾柔所说的细节。
他断定,按照苏瑾柔说的,只有花六小姐跟太后有过身体接触。
这个破防玲珑塔之人必是花六小姐无疑。
但是薛明贞不能当着苏家叔侄两个说玲珑塔被破防一事,他假意惋惜道:“太后兴许是上了岁数,头脑健忘。待明日老太傅觐见太后时,太后定然还会回心转意的。”
其实他的内心里,已经想放弃苏瑾柔当太子妃这件事了。
但这里有个麻烦,他已经跟苏瑾柔私下说了很多密事都是苏瑾柔本人和薛明贞之间的协议。
如果苏瑾柔当不上太子妃,也进不了宫,这个秘密就被苏瑾柔带到民间去了。
薛明贞知道苏老太傅一根筋的忠臣做派,太后只要是说,苏家的女儿不合适做太子妃,苏老太傅立马就会打消把孙女送进东宫的想法。
他知道,苏老太傅本来就不同意把孙女送进东宫,是他让苏栖寒和他父亲撒谎,说当今圣上对苏家是格外恩典,不但父子同朝官居要职,还格外开恩让苏家的女儿入主东宫。
一根筋的苏老太傅还真信了。
薛明贞陷入两难。
太后已经下了懿旨让苏老太傅进宫觐见,如今也不能不让他去。
而去了之后,苏老太傅肯定会尊太后懿旨,苏瑾柔就再没机会进宫了。
他思忖了好一会,转过身问苏栖寒,“安王怎么说?”
闻言,苏栖寒楞了一下,他在思量该不该把段章耳语的话和薛明贞说。
苏栖寒深知,安王所说的党争就是薛党拉拢朝堂重臣的事情。
他的私心是——太子如今顺丰顺水,而薛党倾力辅佐太子。他虽然官至刑部尚书,如果此时不站队,待圣上把权力移交给太子之后,身为首辅的薛明贞就会对他们苏家下手,起码会收回苏家手中的实权。
苏栖寒也知道安王的厉害,但是安王至今并没有要与太子夺嫡的意思,而且他也知道安王当着皇上和太子的面发过誓不涉党争不争太子位。
所以,即使他想现在站队在安王一边都师出无名。
怎么办,只能先站队在薛明贞一边。
迟疑了一小会,苏栖寒还是没瞒着薛明贞。
“首辅大人,安王小声警告下官,让下官不要涉及党争,若涉及党争,不但苏家的女儿当不上太子妃,就连苏家全族都要跟着遭殃。他说这是太后最忌讳的事情。”
薛明贞摇头道:“看来安王此举有贼喊捉贼之嫌,老夫只是倾力辅佐太子,并不想结党营私。如今太子安稳,不出意外必然会君临天下。只是这个意外也难说啊!这也是老夫最头痛的事情。”
苏栖寒低声道:“首辅大人说的意外,就是安王?”
“谁现在按捺不住了,谁就是那个意外!”薛明贞冷声道:“你没听到外面的声音吗?”
“得镇国六神器者得天下?”
“据老夫的门人掌握的实情,安王的确已经得到了过半的镇国神器。我现在怀疑,太后的态度反转,很可能就是拜安王手中掌握的镇国神器渡魂铃所赐。”
闻言,苏栖寒愣住了。
“我以为那只是传闻,莫非真有那镇国神器,那神器也真有法力?”
薛明贞紧锁眉头,“如果不是太后被镇国神器的法力所控,我想不出,太后对瑾柔做太子妃的态度为什么会前后有天地之差。”
苏瑾柔恍然,“竟有此等法力,我说太后怎么忽然就不认识我了,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和花六小姐刚进殿那会,太后还知道我是谁,就是在太后命福喜公公宣完懿旨,花六小姐给太后揉肩开始,太后就突然不认识我了。”
薛明贞点点头,“听瑾柔如此一说,就都说得通了。”
他对自己倒打一耙的即兴说辞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