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章轻笑一声，对刘一刀道：
“这位张老板倒是本王来邺城见过的各色人等中，身板最硬的那一位。也不知他是真的有骨气，还是有所倚仗，自觉有恃无恐，这才敢在本王面前装傻充愣。”
刘一刀沉着目光，走到张蕴身后，抬起手，缓缓放在他背上。
然后也不见他手上有什么动作，就听张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那动静简直能惊破天际！
段章在一旁看着，微笑道，“张老板，不过是动了你一处穴道，你就当着全家老小的面叫的这般难听，好像是你被阉了似的，瞧你也着实不像是什么铁骨铮铮宁死不屈的英雄好汉嘛。”
张蕴眼泪都被疼出来了，瞪着段章，心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怀疑他身后那个人长了一双铁手，不然怎么碰他后背一下，就碰出浑身的骨头都碎了的感觉？
“张老板这眼神，是不服？”段章笑得邪气，朝刘一刀努了努嘴，“客人不满意，继续卖力伺候着。”
刘一刀又用特殊手法，按在了张蕴后背另一处穴道上，这回张蕴叫的极凄惨，也极短促，然后就大张着嘴倒抽冷气，竟是疼得叫不出声来了。
站在后面的张家人个个脸色煞白，方才那伶牙俐齿的妇人见到这幅情势，也紧闭着嘴，一声都不敢吭了。
“张老板，怎么样，有没有改主意？也别只顾着喘气，要是改主意了就和本王说一声。本王是个仁慈的人，不喜欢折磨人，看你这样也怪难受的。”
段章一边摇头叹息，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张蕴在心里痛骂了段章祖宗十八代，骂完之后才发现自己骂的是大盛皇室的列祖列宗，以后怕是要遭天谴。
想到大盛皇室，再想到自己面前这个阎王似的安王爷，他心里不禁动摇了。
恰巧段章在这时又道：
“实不相瞒，本王怀疑你在宣平侯的指使下犯了叛·国之罪，你也知道在大盛律发中，叛·国是最重的罪名，到时候不仅你一人要被凌迟处死，就连你全家老小，包括你张家九族都要人头落地。你真愿意为了宣平侯一人的秘密，做家族的罪人，害得他们与你一起落得这般下场？”
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这两句话听在张蕴耳里，是震耳欲聋。
虽说侯爷对他有恩，但他不想死，也不想死的那么痛苦那么惨，更不想害得全族的人陪他一起死！
对不住了，侯爷！
“王爷，我说，我什么都交待，只要您能放过我们张家——”
天亮时分，段章站在张家后院的水井旁，看着从里面爬出来的暗卫怀里抱着一个材质特殊的箱子，那箱子上镶着一把特制的机关锁，也是防水的。
暗卫将箱子放在地上，刘一刀拔出剑，剑锋离张蕴的脖子也就一寸远，“说，这锁怎么开？”
张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在地上道，“侯爷只说了让草民把箱子藏在水井里，从来都没给过草民开锁的办法，草民真不知道这把锁该怎么开！”
刘一刀见他吓得浑身哆嗦，皱着眉收回手里的剑，看着段章道，“王爷，这把锁是精铁所制，用刀剑直接砍怕是砍不断的。若是我们找不到开锁的办法，就只能请匠人来慢慢撬了。”
段章神情淡然，背着手，绕着这箱子走了一圈，然后让人把张蕴带下去好生看守，才转过头对刘一刀道：
“这箱子里装的是多半就是宣平侯和薛府往来的书信，他特意保留着，又请人打造了这箱子，还大费周章沉进水井，为的就是在日后千钧一发之际，用这些东西威胁薛首辅，让薛家不得不对宣平侯出手相助。这个箱子大概就是宣平侯手里握着的最后底牌，看着还真叫人可怜。”
刘一刀顿了顿道：
“现在宣平侯被困在侯府里，他即便手里攥着底牌，也无法用出，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他找到时机向薛明贞亮出底牌之前，薛明贞就公然代表薛家，公开和宣平侯府划清界限了。”
段章嘴角一勾，笑得凉薄无情，缓缓道：
“就算宣平侯赶在这之前对薛明贞点明这个箱子的存在，薛明贞也不会因此改变计划。这箱子还没打开，本王就知道他所谓的底牌对薛明贞而言，只是小儿科的把戏。门生满天下的薛公要是连他这点手段都会畏惧，早就被人赶下首辅之位了，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聪明而已。”
说着，他顿住片刻，才接着刻薄道，“但这箱子既然落入了我们手里，该开还是要开的。宣平侯费了这么大力气藏着的东西，咱们还是要尊重一下他的心血，看看能不能来个废物利用什么的，不然岂不是让这位老人家白费力气了？”
·
林府别院。
柳氏昨晚一夜没睡，却是早早的起来，坐在床边沉思着以后的事。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花辞树为她这个外祖母已经付出了太多，先不说她以后究竟去不去颍州，要不要依靠花家接济生活，就说阿树为了救她在安王这里欠下的这份情，就已经足够让她汗颜了。
虽说她只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内宅妇人，但她也不是不谙世事。
人家安王殿下是什么人？
那可是大盛朝的皇长子，林老元帅的外孙，皇上这么多子嗣之中，除了皇后所生的太子之外，安王就是身份最高贵的，也是在朝中最有势力的，更别提他手里还握着太祖皇帝留下的龙泉剑。
像他这样的人物，城府必定不会简单，也绝无可能帮一个小姑娘做好事，就只是为了行善积德而已。
所以他会答应花辞树帮忙，绝对有特别的原因。
那这特别的原因是什么？
柳氏想了又想，心里充满不安。
要说安王是看上她外孙女了，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她家阿树长得格外貌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安王再自持身份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对她动心也不奇怪。
可问题是以安王的身份，他身边应该多的是貌美姬妾。只要他动动手指就有的是美人送上门来，她家外孙女长得再美也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和这些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比起来，又能有什么不同？
她才不相信他是为了追求花辞树才愿意帮忙。
那还会有什么原因？
她又想到花辞树离开花家，跟随安王跑到邺城来，身边竟无一个服侍的人，也并无长辈照看，这样孤男寡女的，该不会是已经——
不，不会是这样，她信不过安王，但她相信她家阿树绝不是这种随便的姑娘。
忽然间，她脑海里回放起花辞树说过的话，“他是花家的恩人，我跟着他不会吃亏，反而能占便宜。”
他是花家的恩人。
柳氏细细品味着这番话，面上平静，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花辞树是自作主张离开的花家，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像花家这样的高门大户，绝不会允许姑娘家独自一人出门游荡。
但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其实阿树离开花家是经过花家长辈点头的？
也就是说，是花家长辈把阿树送到了安王身边？
不然阿树怎么会说，安王是花家的恩人？
所以花家是在用她的外孙女，向安王报恩，还给她家阿树洗脑，让阿树觉得自己的牺牲是有必要的，这是对整个花家好？
而安王原本收下花辞树，只是看中花辞树的美貌，将她当暖床的姬妾，但之后他发现，这姑娘头脑还不错，人又机灵，于是便将她带在身边，对她物尽其用，该查案的时候查案，该暖床的时候暖床——
想到这里，柳氏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不，这都是她的臆想，真相一定没有这么不堪。
阿树说过自己没有失身的，绝对是她想多了。
柳氏反复安慰着自己，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多，多到她根本就坐不住了。
之前她被困在宣平侯府时，因为根本就接触不到花辞树，所以只能强迫自己相信花辞树给她的交待，然后给自己洗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现在她离开侯府就住在花辞树的隔壁，她哪里还做得到像之前一样装聋作哑、自欺欺人呢？
再怎么说她也是阿树的亲外祖母，现在阿树的母亲叔叔都不在身边，她不为阿树操心，谁为阿树操心？
想及此，她干脆也不坐了，麻利地下床穿鞋，披上外衣就要去隔壁找她外孙女，把这些都问清楚。
“夫人，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睡在外间的石楠听到动静，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见她是要出门的架势，也连忙要穿鞋。
柳氏对她温声道，“我是去找阿树的，你就不用跟着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石楠哪里肯依，把鞋子穿上后，也披了外裳，就走上前扶着柳氏，“我扶您过去。等到了小姐屋里，我在外面等着。”
柳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叹道，“我在侯府这些年，唯一的好处就是得了一个你这么好的丫头。之前要是没有你处处照顾着我，怕是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