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可检验了他的尸身？”她问。
段章点头，又露出嘲弄的神情道：
“他死在刑讯中，自然是要让仵作来验。但验过之后，仵作说并未在他身上发现中毒的痕迹，只说他常年浸淫声色，身子有亏，早就败了根本，受刑时格外怕痛，一时间急火攻心就此身亡，也是有可能的。”
花辞树心道，这仵作等于什么都没说。
她又不禁暗自感叹，这薛家人的手段还真是高明！曾嵩在狱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知道的秘密都被带进土里，临死前还坑了段章的人一把，死后又什么都查不出来，这是把段章想顺着曾嵩追查的这条路给堵死了。
“但曾嵩死了，还有醉花楼。”她抬起眼眸，望着段章道，“薛家人能堵住曾嵩的嘴，让他离奇死亡，他们还能堵住醉花楼上下那么口人的嘴吗？只要王爷想继续追查，就能在醉花楼一众人等上得到您想要的。”
闻言，段章的神情似是变得若有所思，花辞树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却听他道，“怎么忽然对我用起您了？之前不是一口一个你，叫的很顺口吗？”
他原本想说亲热的，但话到了嘴边，他顾及到花辞树平日里表现得再怎么大大咧咧，那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便换了说辞。
花辞树看着他，有些弄不清现在是什么形势。
安王殿下这是要和他秋后算账，计较她以前对他“不敬”的事了？
明明是他自己要伪装成江湖人士的，她那也是为了配合他才不以敬语相称，他怎么就不明白她的苦心呢！现在和她计较这个，真是小心眼。
想及此，她咳嗽一声，正色道，“王爷，我以后一定改！”
段章脸色一黑，心想你改什么？
本王让你改了吗？
再一想到花辞树近日来的举动，他颇为生气。
本王让她改的事情，她从来不改；不想让她改的，她倒是说要改。
这世上，怎么就有她这样讨人嫌的姑娘？
她和那些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可差远了！
但若是那些解语花在他面前，他看都不会多看她们一眼。可她在他身边，他就总是忍不住或正大光明，或鬼鬼祟祟地看她，这又是为何？
这世间多的是道理解释不了的事。
花辞树见段章一直盯着她的脸瞧，心里纳闷，难道是她的回答不够郑重，安王殿下不够满意？
她正想着，要不要正正经经跪下来，给段章磕一个头，以表对他的恭敬时，段章忽而道，“以后还像以前那样叫我，不用说您，也不用管我叫王爷，我最烦别人这样阿谀奉承。”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要是再委婉提醒，还要被她曲解他的意思。
到时候误会越来越深，事情的发展只会和他的意愿背道而驰。
他安王殿下也不是扭捏作态之人，既然如此，那他不妨直说。
花辞树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好。”
他都这般表态了，她就一个好字？
她在别人面前那八面玲珑伶牙俐齿的风头，都去哪里了？
段章剑眉微皱，想了想还是没和她计较，又把话扯回正题，“现在看来，醉花楼的秘密比我预想的还要多，当然要深查。你这几日若是闲的无事，可以帮我个忙。”
花辞树猜到他要她帮的忙是什么，微笑道，“王爷请吩咐。”
这话一出口，看到段章不快的神色，她才又想起他方才说的话，连忙道，“呃，我一时疏忽，你请说。”
段章冷哼一声，这才继续道：
“你有阴阳玉在手，在窥探人心上事半功倍，这份能力是别人比不了的。而醉花楼里多柔弱女子，我的手下都是血气方刚的带把爷们，审问她们本就有所不便。但你是女子，就没有这些顾及，所以我想请你去一趟醉花楼。”
花辞树就等着他请她去，当即答应下来。
段章见她毫不犹豫就答应去这种地方，又有些无奈，“你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
“难道你不希望我去？”
这下花辞树真有些糊涂了，是他主动来请她的，怎么又和她来这一套？莫非他方才说那些只是想试探她？
“你一个姑娘家，就不嫌那种地方脏？”段章问。
花辞树没想到他竟是这个意思，忍不住失笑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要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我要是有这么多没用的顾虑，那我就待在闺房里天天刺绣等着嫁人得了，还出来混什么。”
说罢，她挺直胸膛，好似在说，出来混就要有出来混的样子。
段章算是服了她了，又问，“听你的语气，好像是不打算嫁人？”
花辞树微微一笑，反问他，“嫁人是很好玩的事吗？那些嫁了人的女子，一个个都过的很幸福？”
段章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仔细一想，包括他那些皇家姐妹算在内，都是嫁人前无忧无虑，嫁了人后才生出一大堆糟心事来。
“若是遇不到值得相守一生的良人，那嫁人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从娘家换到了夫家，在内宅那一亩三分地蹉跎终生。既然是要蹉跎，还不如在娘家蹉跎。起码在娘家，有真正疼我在意我的长辈，也没有男人后院里那些破事，更不必看男人的脸色度日，自己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不是很好吗？”
说到这个，花辞树打开了话匣子，完全是因为上一辈子她在东宫的遭遇有感而发。
她在没嫁入东宫前，也曾幻想过嫁人后和夫君举案齐眉，少年夫妻老来伴，彼此扶持着走过一生风雨，那该是神仙都要艳羡的日子吧？
但这只是闺阁少女无知的美梦罢了。
一个女人别说是像她一样上辈子嫁入东宫，就是嫁入稍有积蓄的小富人家，夫君都不一定闲的下来，左一个妾右一个通房的，哪里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说的话，你不爱听吧？”
花辞树见段章沉默着不说话，微笑着问。
段章摇了摇头，“你说的有道理。世人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我想的和你一样，要是遇不到那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两人，就算是结了婚，又有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