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树哆嗦了一下，而他素日里沉稳有力的右手也跟着一颤，杯里的酒洒了两人一身。
“我不是故意的——”花辞树松开他的手，又皱着眉道，“你不正常，怕是这酒里被人做了手脚。”
段章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一张俏脸，还有她拧在一起的秀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按在她眉间，揉了揉。
这么好看的眉毛偏要皱着，皱多了眉心会长出皱纹的，他看着于心不忍，这一刻忽然就生出强烈冲动，想为眉毛的主人家揉开万千愁绪，还她一世笑颜。
花辞树愣了，段章也愣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差点把各自的眼睛都瞪出来，谁都说不出话。
段章红着脸，就在他的指尖碰触到花辞树眉心的那一刻，他再清晰不过的感觉一阵燥热从他脸上弥漫开，蔓延到他脖子上，身上——
更要命的是，这阵燥热不受他控制，还在一寸一寸地往下移。
直到移至男人最要命的地方。
这一切，都让他猝不及防。
半晌，还是花辞树艰难开口，“王爷，这酒里下的不会是——那个，那个啥吧？”
她向来敢说话，可那两个字，和让她感到惊悚的红着脸，呼吸也变得粗重的段章，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一次在段章面前露出踟蹰的神色来，“那个，我让伙计去打盆冷水上来，给你洗洗脸。”
段章看到她眼神躲闪又故作镇定的样子，那把在要命地方的火烧得更旺！
他又在心里恨她没心眼。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和他商量什么，但凡脑子灵光的女人早就夺门而逃了。
还有，她离他仍旧那么近，都不知道躲远些。
以至于她发间的皂角味，还有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女儿香，就像长了手脚一样往他的鼻子和毛孔里钻。
这个花六，真是脑子笨到无药可救了！
他忍无可忍，斯文扫地，暴躁地低吼，“还不出去！”
花辞树眨了眨眼，仿佛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转身要走出雅间。
可走到一半，她又闪身折回来。
在段章的怒视下，她伸手拿起方才扔在桌子上的帷帽，在头上戴好后，才挤出门去。
等她的身影好不容易消失在门外，段章的呼吸才顺畅了些许。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浑身烧得厉害。
此刻，一向洁身自好不屑于与俗人为伍的他总算明白，何为邪·火。
所谓邪·火，就是在不该起的时候起，在该灭的时候不灭，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
而她已经出了雅间，他脑海中仍然不断浮现出她的人，就好像她还在他眼前，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
打住，打住！
他满脸惊悚，捂着胸口那颗狂跳的心，心说他堂堂安王爷这种时候想到的竟然是花六那个诡计多端的小妮子，他这是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
雅间外，花辞树在楼梯口犹豫不前。
她看他那样，想都不用想，他绝对是中招了。
现在她还不敢确定，那药就是下在酒里的，此刻她也无心考虑下药的人是谁，是有什么目的，如果真是酒被做了手脚，那为何陈文霖喝了就没事——只说那药发作起来如此厉害，恐怕不是段章自己纾解一番就能过去的。
她和段章勉强算是同一艘船上的蚂蚱，她可不想看他一个人在雅间里，活生生因为这种事憋死。而她一个女人，又不能折回去，否则那成什么事了？
可能有些豁得出去的女中豪杰遇到这种情况，会觉得是个机会，趁机就爬了他的床，但她花六小姐呢，碰巧是个要脸的，实在干不来趁虚而入的事。
所以，她还是不要往他跟前凑合了。
想到这里她下了楼，遥遥看见送她们来的侯府车夫还坐在大堂内吃喝，她顿住脚步。
她不能一个人离开，否则会叫侯府的人生疑。
最好的情况是她能想到办法，给段章安插在邺城内的部下递个信，
可段章和部下联系时一直避着她，防她就跟防贼似的，她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是飞鸽传书，还是着人带暗号？
她只知道红鸢是段章的人，但红鸢此刻在侯府，她脚程再快，从这里跑回侯府也得一炷香的时辰，到了侯府后还得到处去问红鸢在哪里，就算一切顺利，等她真找到红鸢再和他赶回来时，那黄瓜菜都凉了——
或者应该说，是黄瓜都给烧没了？
不敢想，她是真的不敢想！
她捂住脸，不厚道地憋着笑。
这时，她听到不远处响起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李兄，你说那醉花楼里的姑娘，真的就比别家的销魂？”
“老弟啊，不是哥哥骗你，有句老话你也千万别不当一回事，那便宜货就是不如贵的好用。醉花楼里的姑娘，比别家姑娘贵出那么多，但仍然有那么多男人前呼后拥地去送银子，你以为这是他们犯贱呐？这年头，世上哪里还有傻子！肯定是有好处，他们才愿意的。”
“李兄的意思是说，醉花楼的姑娘不仅姿色比别家的胜出一筹，就连那伺候男人的功夫——”
“嘿嘿，你总算开窍了，就是你说的这样！这天也黑了，别管你家那个母老虎，等咱们喝完酒，大哥带你进去耍耍，咱们兄弟一起乐子更大。你也别嫌花的银子多，保准你尝了那滋味之后，觉得这之前都白活了！”
“不，我还是算了，姑娘伺候男人的功夫太厉害了也不好，之前不还有男人去醉花楼买乐子，结果死在姑娘身上的。再说我今夜要不回去，我家那婆娘非得活吃了我！”
“你堂堂男子汉，如此怕老婆，怎能成得了事？”
穿长衫的李兄痛心疾首，还要再劝，坐他对面的男人却端起酒杯，一口干了，明显是不想再说。
花辞树冷眼看着他们，知道这个李兄多半是暗地里收了醉花楼的银子，来给醉花楼拉皮条的掮客，而被他劝的男人言辞间对醉花楼颇为向往，最后却临阵退缩，恐怕也不是顾念自己身体和夫妻间的情意。
她看的分明，他那明摆着是囊中羞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