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章和宣平侯在缀锦轩的暖阁里密谈了半个时辰,这期间花辞树就百无聊赖地等在外间。
青衣小厮给她倒了杯茶。
见她安静地喝茶,不开口时整个人娴静美好,静若处子。
青衣小厮看着她,不自觉就看得出神。
花辞树把茶杯放下,抬头看见青衣小厮还在看自己,微微一笑,“兄台,你贵姓?”
“我姓王——”
脱口而出后,青衣小厮回过神,看到花辞树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清秀的脸刷一下红了。
这姑娘,真会勾人!
这么会勾人,一定不是正经人!
他一脸戒备地转身离去,花辞树看着他背影,莫名其妙。
这人怎么回事,她不过想和他拉个近乎打发一下时间,他至于嘛?
等到段章出来时,花辞树已经无聊到蹲在院子里拔草编花篮玩。
段章见她小孩似的蹲在那儿,走到她身后,很想踹她屁股一脚。
但他忍住了。
因为他一直告诫自己,他不能被她带进沟里。
这种幼稚的事,不是他这样高深莫测的人应该做的。
宣平侯也跟了出来,看到段章站在日头下默默地望着花辞树,微微顿住,然后笑道:
“方才本侯错把她当成了醉花楼的人,本侯也给段公子赔个不是。不过,要是段公子能早些告知本侯她是你的心爱之物,本侯也不会闹出笑话来了。”
说完,他还对段章眨了眨眼,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
花辞树抬起头就瞧见宣平侯这一眨眼,给她腻得差点把隔夜饭呕出来!
一想到这个老男人就是她外公,她就替她和她母亲不值!
段章见她一副快吐了的表情,咳嗽一声道,“侯爷,我有些累了,先去歇着了。”
宣平侯对有用之人的态度一向客气,闻言就笑呵呵地吩咐院子里候着的褚衣小厮,“赶紧带段公子去歇息,让他住东边最好那院子。”
褚衣小厮领命,在前面引路。
段章和花辞树跟上。
这一回,褚衣小厮没再带着他们走小道,而是堂而皇之走在大路上,左拐右拐。
侯府的下人很多,这一路上遇见不少人。
对上那些探究的目光,花辞树就知道孙姨太太方才那一闹很有成效。
现在整个侯府都知道了她们二人的存在。
但上前询问打探的却没有,大概是这些人精都听说了侯爷当众呵斥孙姨太太的事,不敢在这时候当出头鸟。
到了最东边的院子。
花辞树仰着头,看着上面悬着的匾额上“风月馆”这三个大字,很是嫌弃。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青楼楚馆才会起这样的名字。
住在这样的地方,她感觉自己会变脏。
段章也皱起眉,转头问褚衣小厮,“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褚衣小厮嘴角一撇,心想侯爷安排你住在这儿,你问题还挺多,是真把自己当贵客了?
但有侯爷的吩咐,他也不敢怠慢,只能回答,“这里和缀锦轩一样,是侯爷在二门外歇息用的院子。”
段章摇着折扇,一边扇风一边想,那这里就是宣平侯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寻欢作乐的地方。
他有洁癖,也不想住在这样的地方。
但认真一想,这侯府上下哪有真正干净的地方?
既来之则安之。
为了他的大计,他忍了。
进了院子,褚衣小厮把一个方脸的婆子带到段章和花辞树面前。
“段公子,她是这里管事的,我们都叫她徐妈妈。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听她的话,您有事吩咐她就行。”
段章看着方脸婆子,问道,“院子里总共有多少伺候的人?”
方脸婆子微微一怔,似是没遇到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客人的客人,顿了顿才道,“粗使丫鬟有四个,屋里伺候的有两个,婆子就我一个。原本比这人更多,但这段时日侯爷不常来,这里的人就撤去不少。”
段章微笑,“六个丫鬟,有些多了。”
方脸婆子又是愣住,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褚衣小厮也愣了,紧接着就见段章推了花辞树一把,指着她笑眯眯道,“我带了丫鬟来。别看她这幅样子,她可能干了,一个人能顶十个人。所以把屋里伺候的都换到别处吧,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也不用多留。有什么事,你尽管使唤她。”
花辞树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想把碍事的眼线都赶走,也不用这么说她吧?
还什么一个顶十个用,仿佛是在说拉犁的老牛!
徐妈妈望着花辞树,皱起眉头。
她人老了,但眼睛却没瞎。
这小姑娘生得这般姣好明媚的皮囊,身段纤细窈窕,瞧着就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拎的。这样的丫鬟别说一个顶十个的用,就是让她去干粗活,那都是明摆着暴殄天物了。
就凭她这样的姿色,那要是侯府的家奴,不是被侯爷弄进屋里,就是被几位爷和少爷收了做通房。
而这位段公子却如此狠心,真是毫不怜香惜玉。
“公子,这院子不小,每日的琐事也不少,没有足够的人手还真做不完。如今留下这几个人,已经是最精简的分例,不能再减了。”
徐妈妈面露难色,委婉道,“您带来的人,伺候您就是了,又怎么轮得到老婆子我来使唤呢?这要是让侯爷知道了,侯爷一定会责怪我招待不周,这罪过我可担不起啊!”
褚衣小厮也帮着徐妈妈,“段公子,徐妈妈所言极是。我们侯府从没有让客人带来的人做活的规矩,您又是侯爷特意交待要好好伺候的贵客,就别难为她了。”
闻言,段章又是一笑,“是我想的不周到,让你们见笑了。”
徐妈妈听了刚松一口气,却听他道,“不过,我身为男子,让侯府的丫鬟在屋里贴身伺候属实不方便。既如此,便让屋里那两个丫鬟到院子去,就留我带来这个在里边服侍即可。”
一旁看戏的花辞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段章一开始就只是想把屋里那两个丫鬟弄出去,为了让侯府的人妥协得更快,才先搬出要把风月馆里所有伺候的丫鬟都调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