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昭佑帝继位,又有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到了薛首辅退隐的时候了,可薛明贞仍旧稳坐首辅之位,这一坐又是二十六年,如同一座高山,谁都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薛首辅权势滔天,自然少不了薛家人的好,更遑论薛家本就门第高崇。只要薛首辅一日不倒,薛家人便高枕无忧。
陈婉儿的夫君薛明镜仗着有个好兄长,在朝廷亦是平步青云,如今还占据着内阁一席之地。兄弟俩都进了内阁,这破了大盛朝历来的规矩,却无人敢言。
宣平侯仗着妹妹嫁了个好人家,在盼州愈发翘起尾巴,是有实无名的土皇帝,无人敢惹。
此次黄府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把他一肚子戾气都逼了出来!
黄府是巨富之家又如何,在他眼里也就是长得格外壮实的一棵韭菜。等他一封家书送至京中知会了薛首辅,摆平了那多管闲事的钦差,他手起刀落,眨眼间便能割了他们的头。
“你回去后就对青仪说,钦差那边有本侯去摆平,碍不着他。”宣平侯大手一挥,眼里透着冰冷的精光,“黄府就是秋后的蚂蚱,嘚瑟不了几天了。”
说罢,他接过身旁美人儿吹过的茶,轻抿一口。
望着美人儿含着秋水的多情眸,他顿觉嘴里的龙井无味。放下茶,他伸手轻佻地抬起美人儿的下巴。
桓骞目睹了宣平侯调戏相公的英姿,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卑职这便回去向太守大人复命。”
宣平侯没空看他。
无需吩咐,钱管事识趣地上前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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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锦轩。
段章和花辞树被关在暖阁里,两个小厮拦着她们,不让走。
“侯爷去了那么久,不会是掉茅坑里了吧?我劝你们别死盯着我公子,赶紧去看看吧。”花辞树道。
穿青衣的小厮瞪着她,“我们侯爷如厕用恭桶,从来不蹲坑的,怎么可能会掉坑里?你随口胡诌也要有个度!”
另一个穿褚色衣服的小厮年长些,闻言连忙给同伴使眼色。
青衣小厮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看似是在为侯爷辩驳,实则只是徒增笑柄罢了。
花辞树憋着笑,又逗他,“我看侯爷身子壮实得很,那会不会是他把恭桶坐塌了,屁股摔成了两半?”
青衣小厮脸上烧得通红,恨得跺脚,“你再胡说八道对侯爷不敬,我就让人把你拖出去打板子!”
花辞树露出诧异神情,“我又不是宣平侯府的下人,你们凭什么打我板子?”
“就凭你对侯爷不敬!”褚衣小厮拉下脸,厉声道,“按照大盛律法,庶民对贵族无理,该当何罪?”
不愧是侯府下人,还会说搬出大盛律法来压人。
花辞树看着他,淡然一笑,“我有罪,你们去衙门告状就是,到时要杀要剐都由官爷做主,却轮不到你们打我,因为大盛律法严禁私刑。即便是宣平侯府,也不能坏了大盛律法,是也不是?”
褚衣小厮没想到自己搬出大盛律发,反倒被她反将一军。
这女子不仅有姿色,脑子和嘴皮子也都好使。
他一边打量着花辞树,一边想,她要真是盈袖姑娘送给侯爷的人,这般姿容这张嘴,进了这侯府后一定会很快成为侯爷新宠,到时候后院里又要天翻地覆了。
段章见褚衣小厮一直盯着花辞树的脸,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挡在了花辞树身前。
花辞树瞧见段章的小动作,有些意外。
段章说她没心没肺,但她还不至于真迟钝到那等地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心思细腻。
自从进了宣平侯府之后,她就感觉到段章有意无意护着她,帮她挡住那些人窥探的眼神。
一时间,她有些摸不清他是不愿让她受到过多关注会坏了他的计划,还是单纯地为她顾及女儿家的身份。
她估摸着还是前一个原因,她不信他真有那么好心。
想到这里,她暗地里对段章使了个眼色。
她本意是想让段章放心,告诉他自己不会坏事,但看在本就生闷气的段章眼里,就成了她朝他抛了个挑衅的媚眼,是在向他炫耀她艳光四射魅力非凡,不过这短暂光景,就把侯府上下的男子都拿捏得死死的!
这给他气得,都气笑了。
花辞树看到他莫名其妙那一声冷笑,又看他扭过头去,满头雾水,不知道高深莫测的安王殿下这是演的哪一出。
忽然间,外面喧闹起来。
花辞树还以为是宣平侯回来了,又隐隐听见女子吆喝的声音,听起来盛气凌人,似乎不是丫鬟。
两个小厮面色大变。
“快,你们快躲起来!”青衣小厮伸手推搡着段章,慌不择路下就要把他藏进人高的柜子里。
褚衣小厮对他尖着嗓子急道,“你藏他有何用?要藏也是把这姑娘藏起来!”
青衣小厮回过神,舍了段章又要去拽花辞树的胳膊,却被段章眼疾手快打开他的手。
“我和我的丫鬟堂堂正正上门拜访侯爷,为何要见不得人似的藏起来?”段章把眼一斜,眸光蓦然凌厉,愣是把两个小厮都给震住了,“不管来者是谁,我们都不会躲。”
就是这一会子的功夫,暖阁的帘子已经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
“小贱人,果然在这儿藏着呢!”
一声泼辣尖锐的咒骂入耳,花辞树扭过头,看到一个穿金戴银的贵妇柳眉倒竖,原本冶艳的面容因为气急败坏而扭曲狰狞如母夜叉,一双杏眼正恶狠狠地瞪着花辞树,像是要从她脸上挖下肉来。
花辞树看出这贵妇虽然保养得好,但已年过半百,自然就猜到对方一定是宣平侯的房里人。
但她估摸着这妇人不会是侯夫人。
因为妇人通身的气派有些小家子气,妖妖娆娆,纵使浑身珠光宝气,也无甚贵态,与其说是正房夫人,更像是得宠的妾室老了后不伦不类的模样。
果然如她所料,褚衣小厮满脸堆笑,紧张地开口,“孙姨太太,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