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都路联络点小队长周可民发现李士群进入季云卿家中,随即率领两名队员准备暗杀,事泄,周可民等三人全部被枪杀,在场五名路人亦遭到屠杀!”
吴静怡的汇报,让孟绍原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再一次的全面开战了。
只是这一次的对手,从日本人换成了李士群。
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日本人更加狡猾,更加凶狠的敌人。
死了三个特工,五个无辜者。
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未来,更加血腥的战斗还会不断出现。
看谁能够承受这种损失了。
“周可民和死难者,还有那五个路人,一律给予双倍抚恤。”孟绍原在那想了一会:“还有,必须要警告我们的人,李士群不是我们过去遇到的那些对手,一定要谨慎小心,没有好的机会,不要贸然动手,白白增加损失。
还有,日本人和李士群的联手攻击已经开始,让所有人务必要注意安全,即将是发现可以主动攻击的机会,也必须谨慎的判断这是不是敌人的陷阱,从现在开始,公共租界的较量不光是勇气,而且更要动脑子,比耐心!”
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身为军统在上海的最高负责人,他必须要及时调整自己的思路了。
“这是我们监视的正金银行。”吴静怡拿出一个卷宗放在了孟绍原的面前:“整个正金银行,内外一共有八个守卫,全部携带武器,其中有四个甚至是职业军人,日本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他们从占领区搜刮来的资金,运送一部分到正金银行。然后再进行重新分配。
我们要想强攻正金银行,会遭到凶狠的抵抗,短时间内无法得手,必须撤退,我们设计了几套方案,似乎都有缺点。”
“办法总会有的。”孟绍原沉吟着说道。
其实,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抢劫正金银行,而是通过攻击正金银行,一来为农民银行的血案报仇,二来也是给日本人施加压力。
如果暂时没法办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孟绍原宁可不去动它。
反正,将来机会有的是。
吴静怡接着说道:“不过,根据我们的情报,每次负责往正金银行运送资金的车辆,安保并不是特别的严密。”
是啊,日本人有的时候真的蛮奇怪的。
战争时期,钱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可偏偏日本人对此显得并不是如何重视。
比如说后来和日本人翻脸的吴四宝,不就是抢劫过日本人的黄金?
汪伪政权在南京成立后,想在上海立足,就要展现出亲民的一面,吴四宝在上海胡搞,自然影响形象。
所以,到了后期,汪伪开始排斥吴四宝。
日本人更是不待见他,因为他们也要营造一种安定祥和的假象,所以,他们对吴四宝的行为也非常烦感,声称要除掉他。
吴四宝不可能不知道日伪这些人对他态度的变化,他决定干一票大的。
吴四宝得到消息,日本准备运一批黄金到正金银行,他决定把这批黄金抢下来。
那天,当运送黄金的车辆路过时,事先埋伏好的吴四宝等人蹿了出来,日本司机吓得拔腿就跑,吴四宝等人干脆利落地干掉了几名保安,开始撬车上的保险柜,拿黄金。
可是,由于保险柜的钥匙都被司机拿着跑了,吴四宝撬了半天也没有撬开。
这时,逃跑的司机打电话向日本宪兵队报告了情况,宪兵队很快就赶了过来,这边警笛声都听见了,吴四宝气急败坏,只好撤退。
可有些流氓要钱不要命,还幻想着在宪兵来之前能把柜子打开,就继续撬,结果,这几个人被日本宪兵全部逮捕,并很快招出了吴四宝。
想想看,那么贵重的黄金,就派几名保安护送,一批流氓就能够劫持了,也是够不可思议的。
更加关键的是,日本人还不肯接受教训,有了一次,他们还能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日本人在战场上会出现很多奇葩的行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处下手。”孟绍原很快说道:“第一,是继续盯紧正金银行,以突破这家银行为主要目的。第二,是加紧查探,日本人什么时候会运送新的资金到正金银行,具体的路线,时间,一定要弄得清清楚楚。所有情报,单独向我汇报。”
……
“宫道顾问。”
“苗主任,请坐。”
看到苗成方进来,宫道宏史立刻站起起来,客客气气地说道。
打心眼里,他是蔑视中国人的。
哪怕汉奸也一样。
可是土肥原贤二亲自和他长谈了一次,对待这些支那人,哪怕心里再看不起,表面上也一定要客气。
征服整个支那,光靠帝国的武力可不成。
这些支那人,尤其是支那的汉奸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苗成方坐了下来,掏出了烟斗:“我是来问你要钱来的。”
“这个。”
宫道宏史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当初情报总部成立的时候,说好每个月活动经费是二十五万日元。
可是由于土肥原贤二到上海的时间不长,而且调拨资金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还需要上级的批准,因此第一笔到位的资金只有十万元。
再加上武汉大战如火如荼,资金方面优先满足前线,所以剩下的钱也拖了一段时间。
宫道宏史讪讪笑了几声:“苗主任,我实话和你说,不用说是情报总部,就算我们的薪水也拖欠了快一个星期了。帝国现在的重点在武汉。不过请你放心,从南京、苏州、无锡方面征集到的资金,已经全部到位,就在这几天就能够送到了。”
“那就好,顾问阁下。”苗成方在烟斗里压紧烟丝,点上:“我不是来问你逼债的,但我当了这个主任,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要考虑到,尤其是情报总部刚刚成立,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田七天天问我要钱,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理解,理解。”宫道宏史连声说道:“十天之内,钱一定会到位的,请放心。”
……
“日本人的资金很紧,就连各个特务机构也开始拖欠了。”
苗成方用力抽了几口烟斗:“同时,他们加紧了对占领区的剥削,这和他们国内正在大力宣扬的亲善背道而驰。”
“完全能够理解。”谷繁原道冷笑一声:“从淞沪之战,到徐州会战,再到武汉会战,日本没有停止用兵的步伐,光靠日本国内,要支撑起接二连三的战争,根本就不现实。占领区的资源,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生命线,这在未来一直都会如此。”
“其它地方,我们管不到,也没有能力管。”苗成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上海,我们可以做点事情。宫道宏史和我说,十天之内,钱一定会到位,他还透露出,从占领区搜刮来的资金,全部到位,就快送到上海了。”
谷繁原道立刻明白了老朋友的想法:“你的意思是,动一下这笔钱?”
“动!”苗成方不暇思索脱口而出:“情报总部成立,接着日本人还会重用李士群成立一个新的部门,李士群已经命令季云卿率先在公共租界动手了,孟绍原那里的压力很大,我们得想办法帮他分摊压力,如果这笔日本人的资金被劫了,会引起很大的连锁反应。”
特务组织其实就是一家公司,特务自然是其中的员工。
员工做事要拿薪水,天经地义。
一次薪水被拖欠了,尚可以安抚过去,可薪水一直被拖欠呢?
特务也是人,也要钱,也要吃饭。
打击一家公司,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击它的经济命脉。
“我知道了,我去想办法弄清楚这笔资金的运送时间、路线、押运力量。”谷繁原道接口说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孟绍原去办了。”
说到这里,谷繁原道朝苗成方看了看:“你对这个孟绍原的事情很上心啊。”
“他是唯一知道,也能够证明我身份的人。”苗成方笑了笑:“我自从做了这一行,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人谁没有私心?总不能等到抗战胜利了,我们这些人,脑袋上还戴着一顶汉奸的帽子吧?”
谷繁原道苦笑一声:“你好歹还有希望,还有人能够证明你的身份,我呢?谁能够证明我的身份?”
苗成方沉默了。
没人能够真正证明谷繁原道的身份,孟绍原也同样做不到这一点。
“算了,算了。”谷繁原道叹了口气:“我的儿子死了,我的同伴死了,我活着,和个活死人也没什么分别。我们两个老东西,算是中国特务组织的祖师爷了,可现在,却帮着一个小年轻在那做事,嘿嘿,希望这个小家伙别辜负我们的一番心意。”
“他不会的,他能够成大事。”苗成方忽然笑了:“孟绍原这个人,你怎么看都觉得他更像一个泼皮无奈,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像特务,可他偏偏就是一个特务,还是个大特务。既然咱们这些人都老了,就帮年轻人做点事,让他们好好的风光一把!”
“我是绝后,你也是绝后。”谷繁原道自嘲地说道:
“咱们两个老东西都绝后了,你啊,别不是心里把孟绍原当成自己儿子来看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