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插曲,夏青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管。
因为她还很忙。
去年中秋皇帝就下令户部查账,夏青隐约猜出了几分意思。
但是回宫之后,先是崔氏,又有十月寿宴,十一月周岁,皇帝还一定要赶着今年册封皇后,年后又开始学规矩,以至于夏青是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抽出来。
她望着眼前的铜镜道:“我是不是变老了。”
说着还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顾惟允在一旁批着折子,听到这话有些无奈的看了夏青一眼,轻柔地瞪了她一眼后道:“我可比你还大一点呢。”
夏青就放下手,对着镜子左右转头,还一边道:“唉,你不知道,劳累特别容易使人变老。”
顾惟允就笑了,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多折子都是乔欢帮你看的。”
顾惟允提到的乔欢也站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夏青毫不心虚地道:“我也帮你改了很多呀,这个就叫压榨,你压榨我,我压榨乔欢。”
顾惟允笑了,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现在开始吗?”
夏青转过头来扫量了一下只有四个人的屋子,景宁已经被秋姑姑带下去了。
她点点头,有些忧虑地道:“只希望那些人不要太过分。”
顾惟允也叹了口气道:“只怕是难,那每日的折子你也都看到了,水分有多大你也是知道的。”
夏青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方向,有些头疼地道:“六司才刚刚扶起来,这一去就又该有许多人出事了。”
顾惟允就道:“那从轻发落?”
夏青摇了摇头,转过来道:“皇后查账,所犯者理应重处,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顾惟允有些听不懂夏青最后一句,但是也明白了夏青的意思,她道:“那先把司务司陶司正和总管叫过来?”
夏青点点头表示听顾惟允安排。
陶司正和总管从未央宫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额头还有细汗渗出,看着就很是慌张。
夏青亲自一步一步把她们送出宫去,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陶司正忍不住停下来。
她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夏青,想说话又开不了口,她不知道怎么问。
夏青笑了笑,道:“奴婢既来送司正,司正有话不妨直言。”
一旁的总管也捅了捅她的手肘,示意陶司正赶快开口。
陶司正现在心慌的都没法责怪这个总管拉她出来挡刀,她深吸一口气,声线里都带着些紧张的问道:
“娘娘这是……”
夏青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一丝一毫,她微笑道:“娘娘不是说清楚了吗?还请陶司正和总管回去准备账目吧,尤其是和各司的采买的。”
说完看着陶司正面如死灰地脸色道:“司正,后宫有了主人,这些事情你们早该想到才对。”
陶司正还没说话,一旁的总管也忍不住了道:“姑姑,难道只查我们司务司?”
夏青轻笑出身道:“怎么会呢,娘娘只是觉得司务司和作为六司的采买,所涉账目众多,特意把总管和司正叫来,好提前给您留出准备的时间。”
总管的脸上也是急切地不行,他直接上来悄声道:“姑姑,你也是知道的,这宫里十几年的账了,便是查上大半年都查不完啊,您要不给娘娘说说。”
夏青看了总管和陶司正一眼道:“二位也不用急,娘娘只说要查这五年的账目,多少还是轻松的,那会六司不也才成立没多久吗?”
总管有些悻悻地对着夏青笑了一下,陶司正的脸色也并没有好看多少。
夏青扯了扯嘴角,这是要有多烂。
她悠悠的开口道:“我劝两位大人还是早些去吧,该补的总得补一补,娘娘册封后第一次查账,两位理应知道重量才是。”
总管和陶司正对视一眼,都是一个苦笑,都送出了怎么补?
但是不补,这小命又怎么收拾。
一夜之间,查账的消息可以席卷六宫。
没有哪一个司正和总管能够吃好睡好,甚至别说司正,很多人都胆战心惊。
胡司正坐在宫正司里想,纵然她猜到几分,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她叹了一口气,对着底下的女官道:“你们也去对一对宫正司的账吧,仔细些,想想夏姑姑是不是你们能糊弄的人。”
女官面有难色地道:“可是,司正,这……”
胡司正眼睛一扫,面色并没有和缓,她沉着声音道:“先把账理清,其他的再说。”
夏青和顾惟允的意思也确实如此,先把账理清,后面就能照着现在的账目来做。
至于那些亏损,她们都有预料,不能全部拔干净,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后宫风云变幻,有些人觉得天都塌了。
顾惟允和夏青一起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春雨。
未央宫前面的草地上已经冒出一片嫩绿出来,那里的石砖本来年久破碎,司务司也说要来修正。
但是顾惟允和夏青都觉得平铺的石砖太过死板,着人直接撅了石砖,围城了一个小花圃,里面的草籽已经细细密密地开始发芽。
柔软又细密,夏青看着这细雨斜织的景象慢慢吟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顾惟允一听就笑道:“又是那个叫李白的写得?”
夏青哼笑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只会他的诗。”
顾惟允也没在多问,夏青身上的奇怪之处,她早就了解了。
她伸手给夏青续上一杯茶,夏青抬起来喝了一口,有些惊讶地道:“新茶?”
顾惟允温柔的低着眼眸道:“阳羡紫笋,说是刚进贡的。”
夏青就笑道:“嗯,看来我们皇后娘娘深受陛下宠爱呀。”
顾惟允有些羞窘地看了夏青一眼,道:“你的那份我已叫人送去你那了。”
夏青惬意地躺下,看着外面的雨景,语气混不在意地道:“我不懂这些东西,你看着自己喜欢的就留下,送去我那只能是牛嚼牡丹。”
顾惟允有些忍俊不禁,满宫里,不,唯一一个能这么理直气壮说出自己不懂这些的就只有夏青了。
顾惟允道:“我听说昨日许大人托小许大人给你带了东西?难道许大人不念着你?”
夏青脸上眼睛都是笑意,但是嘴上却道:“那可不是念着我一个人。”
说着支起身子道:“他知道我们在查账呢,估计也知道我们俩对这些事情不熟,特意看了户部那边记账的折子,自己巴巴地写了一份给我们让我们仿着这个来呢。”
顾惟允就有些惊喜,她道:“可能拿给我看看?”
夏青就从袖子里掏了掏,伸手拿出来给她道:“就知道你想要看。”
顾惟允打开一目十行的扫过,既惊又喜还有些许感叹地道:“许大人真是用心。”
夏青就假装谦虚道:“哈哈哈,也一般啦。”
顾惟允睨了一眼夏青,把东西还过去。
春雨细润,茶香扑鼻,两个人享受着一室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