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时分,胡司正送走了前来传话的向公公,她站在宫正司门口,看着向公公的背影一步步走远,心里多少有些叹息。
身后的宫正司女官有些不明白:“大人缘何叹息?”
胡司正抬头看了看天,心下有些感慨:“夏姑姑不仅做人做事厉害,教人也很是厉害啊。”
女官有些不明所以,她迟疑地问道:“教人?”
胡司正就看着向苍的背影,目光里有钦佩有讶异还带着一丝失落:“你没注意过以前的向公公,自然不知道,这向公公如今看着和以前可是天差地别了,你能想象他以前还是个守安乐所的小内侍吗。”
女官十分惊讶,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向公公这样的人以前竟是个看门的?”
胡司正侧头瞥了一眼惊讶的女官,转过头来道:“不止这向公公,夏姑姑身边的乔欢如今看着也很是不错了,行了,别在这看热闹了,下次见了好好学学人家。”
说完转过头来一步一步的走进宫正司道:“派几个人去通传吧,就道未央宫夏姑姑请大家商讨此次中秋宴的事情,让她们各司除了值守的女官齐齐到场,可别迟了,夏姑姑的脾气可不软,小心这脖子上的脑袋。”
女官赶紧低头应诺。
从宫正司出来的向公公才准备去找许笠,本来他只需要找许笠说一声的,但显而易见,他又非常热心的帮夏青跑了腿。
现在宫里内侍这里算是许笠在做主,许中走后,宫正司掌监的位置并没有补上去,另一个是宫里的老人了,但显而易见的,司礼司的总管许笠隐隐成为了中心人物。
许济虽挂着宫正司总管的名头,但一直在御前伺候,陛下手里一部分不太能在明面上行动的势力也在他手里,自然是顾不来后宫的。
所以等到夏青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是许笠领着六司宦官,胡司正领着六司女官已经在外面等自己了。
夏青放下手里的笔,道:“你去把那件鸦青色的衣裳取出来吧。”
姑姑的衣裳其实大多都很稳重,但是夏青太年轻了,顾惟允也觉得不好看,所以一般就是吩咐人给她用的鲜艳些的料子,多是湘妃海棠或姜黄色,还有一些青碧色或黛色,并不十分掬着夏青。
但是夏青也会吩咐人做些沉重些的颜色,毕竟要压场面,一如今日。
等夏青收拾好拿着这几日看的折子到时,发现堂内已经坐满了人。
现在六司的官员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但依旧十分壮观,因为这一次是整个六司除了值班的官员都到场了。
等到夏青扶着乔欢,右边侧后是向公公,后面还有两个侍候的宫女和内侍进来时就发现原先她们准备的比较空旷的厅堂,此时看着竟是一点都不大了。
堂内的人看见夏青进来了,所有人都起身躬身行礼道:“夏姑姑。”
夏青微微躬了躬身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众人直起了身,却无人敢坐下,直到夏青一步步走到上手坐下后,那些司正和总管才坐下,而等到夏青身边的向苍也在夏青的侧首边坐下后,其他人才坐下。
夏青没有说正事,看着底下正在上茶的宫女忙忙碌碌,却不见一点慌乱,甚至没有一点声音,看着比前几年的宫宴还要整齐有素,夏青笑了笑道:“向公公把人教得很好。”
底下的女官也被这样的情形震了一下,没想到未央宫里的宫人调教的竟是如此之好,也感受到了未央宫不是她们以为的那个一朝飞上枝头的麻雀贵妃。
虽然这一举一动没有世家的行云流水,大气洒脱。但是这肃穆整齐的氛围,看着很有庄重威严的感觉。
向公公知道这是夏青在人前给他做脸,笑了笑躬身道:“谢姑姑夸赞。”
夏青听到之后看着底下,胡司正和楼司正和几个老人到是看不出来,但是其他人的样子也很让夏青满意。
要把未央宫的威信拔高,顾惟允做皇后才会更让人信服。
她笑着和许笠寒暄道:“徐大总管这一向可好?”
许笠还在惊诧之中,因为许中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他有些不太相信,今日来的时候就想仔细看看这个往日里只觉得胆子大心思又玲珑的……嫂子?
但是一细看,却能发现很多东西,他竟然会有一种夏青坐在上面和他师兄坐在上面一样的感觉。
此时听到夏青的话,看见夏青如此有礼得体还些许不习惯,顿了一下道:“都好,师傅来之前与杂家说,若是有事都听姑姑安排。”
夏青笑着道:“多谢许大总管抬爱,有小许大人在定是事半功倍。”
这话说得很好听,但是许笠有些不自在。
许笠:该不会是平时被夏姑娘的师傅、师弟叫多了吧,自己怎么有些不习惯这些称呼了。
夏青看着端起茶杯不太自在喝水的许笠,眼里闪过笑意。
她是真的觉得许济收徒弟很有意思啊,一个恨不得心有九窍,一个恨不得没有心思才好。
问完这边,她又转头对着胡司正道:“司正最近可忙?六司律施行的可还顺利?”
胡司正就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倾身以示恭敬地道:“尚可,六司律也已经初步定下了。”
夏青点了点头道:“快要中秋了,估计司礼司那边也很忙,等到中秋过后吧。你安排司礼司那边的人抄写好,各宫都送一本,再遣司仪司的往六司和后宫里走一走唱一唱,必要让他们知律守律。”
胡司正就点头道:“是,本官也这么认为。”
夏青寒暄完,看见上茶点的宫人躬身迅速地退了出去,就放下了端在手里的茶杯。
众人看见,也连忙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
夏青就带上了熟悉的浅笑道:“今日请大家前来,一是见见各位大人,免得以后见着了不认识,二来也是商量商量此次的中秋宴。”
说完看着一些人麻木的表情,笑了笑道
“大家也别觉得这是哪个司的事,在宫里出了事谁都不知道最后会扯出谁来。”
然后特意略沉了些声音,故意含着些威压地道:“更别觉得这中秋宴是咱们娘娘的脸面,各位都是有见识的大人,自然也就应该明白,这中秋宴是陛下宴请群臣的,到底是谁的脸面,各位还是想好了,别指着最后是咱们娘娘丢脸,怕是有些人连命都得丢了。”
众人立马精神一震,关于命这种东西,总能让人一下醒神。
夏青看着众人的态度,才言简意赅的布置了任务,之后就让其他人都回去了,却留下了六司的总管和司正。
夏青看着底下的十二人,先问候了一下司礼司和司律司的新司正。
“这两位可就是史司正和彭司正?”
两人立马站起来躬了躬身道:“正是。”
夏青也向前俯了俯身,然后道:“久闻大名,还望两位大人日后多多提点。”
两人连道不敢,夏青认完人之后就开始问起了史司正:“此次宴会所需的舞乐等一切可准备好了?”
史司正连忙道:“是,选了前几年陛下都很喜欢的舞乐。”
夏青垂下眼皮,摩挲了一下荷包里的平安福道:“循旧自然是好的,不会出错,但是想来陛下看了这么多年应是都熟悉了,难给陛下和众位大人新意。”
史司正顿了一下,这是想要换?她迟疑了一下道:“不知道姑姑有何指教?”
夏青不甚明显的笑了一笑道:“只是听闻今年出了个新麦种,颇为新奇,想来也是丰收,该庆贺一番才对,皇帝看见此等情景想来也高兴。”
胡司正一直垂着头想: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夏青的意思,要是夏青的意思,竟是连皇帝的心思都能揣摩一二吗?
史司正想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垂着眼皮脸上还带着淡笑的夏青,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就是以前从未如此做过,怕是那些伶人力有不逮。”
夏青就不在意地笑了,然后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史司正道:“这麦种以前也从未出过,倒是合景得很,司礼司能人众多,通礼乐者甚,那些伶人更是技艺精湛,若是连个新的舞乐都弄不出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夏青太明白这些宫里的人是怎么想的了,差事能推就推,功劳能抢就抢。都是这么多年来没人管纵容出来了,个个滑头都不想做事,不逼一下怎么行。
史司正听到这话却是心一提,再也不敢推辞,连忙道:“下,本官知道了,多谢夏姑姑指点,司礼司一定不负姑姑所托。”
夏青就继续摩挲着自己的荷包道:“如此,中秋宴就看司正和司礼司的了。”
又说了一下其他的事情,等到大体敲定得差不多的时候,夏青就道:“各位大人就先去吧,还请胡司正,小许大人,司仪司的留下。”
众人看了被点名的四人一眼,然后都躬身行礼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