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这种东西,不是两个人心里愿意就可以的。
老爷和夏青姑娘之间到底还隔了很多世俗观念。
许中也站在屋外想着这些东西,这何尝不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能这么坦然地走进去吗?
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和她成为夫妻?
自己的籍书还是奴籍,她也还在宫里,本就无法去衙门入簿。
退一万步讲,自己和夏青真此时可以,那自己真的能让她和一个太监入簿之后,自己一走了之,让她一个人来承受世人的眼光?
若是不换婚书,不入簿,也从未告知夏青家中的父兄嫡母,就是无媒苟合,又要让别人怎么看她。
他知道她或许是不在意,但是自己就能因为她不在意而让她承受这些吗?
夜风一吹,让许中的精神一下反应过来,再没有了被喜悦冲昏头脑的轻飘之感。
只是脸色僵硬的对着房门笑了笑,一步步走进去。
自己和青娘之间有太多的东西还没解决。
他恢复好脸上的表情,伸手推开了房门,然后就愣在了原地。
想象千万次,都没有直面来的突然。
屋里并没有怎么布置,但是有一对红色的龙凤花烛正在燃烧着,一股一股的蜡泪看得出来已经烧了有不少时候,空气里噼里啪啦的响起一些蜡油燃烧的声音。
床上端坐的人并没有着婚服,或许是来不及,只是盖了红色的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昏暗的房间,除去两盏花烛外并没有任何的光亮,朝思暮想的人盖着成亲的红盖头坐在自己的床上。
许中饶是再落寞再清醒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晃了心神。
静了许久以后,许中才开口道:“青娘,你……你可用晚食了。”
夏青当然知道许中想转移话题,也知道许中心里想的那些她毫不在意的东西。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就不相信自己想成亲还成不了了,这个时代的男女比例看来她的许公公是一点也不知道。
她磨了磨牙,冷着声音道:“公公,你若是不掀盖头,明日我回宫之后,就把咱们成亲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
许中绷着脸看着床上坐的这个人,但是夏青根本看不到,其实她看到也应该是不怕的。
许中张了张口想要说她几句,但是还是没说得出口,这一走就是一年,难道还要让夏青怨自己一年不成?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让人给你送点东西进来,你用些吧,我今日去客房。”
说着转身就要出房间。
夏青:……快要气炸了
“若是你今日踏出房间半步,我就如此枯坐一夜,回宫之后众人照样会知道我们的消息。”
许中转身的步伐就一顿,他觉得自己的心头有些热,口里却有些苦。
他道:“青娘,不该是这样的。”
夏青眼睛也开始涌上热意,她道:“只要是你,天地为证。”
许中看着还是坐在床上根本不动的夏青,他的眼泪不自觉的竟然溢出了眼眶,他道:“你想要我们的婚事无媒无聘无宾无证吗?”
夏青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但是声音依然坚定地道:“我只要我们的婚事有我有你。”
许中根本不敢挪动脚步,他当然也想直接上去掀开盖头,从此以后,结为夫妻,但是这对夏青不公平。
在许中心里,她的选择不是个正常人,不能连个婚事都如此潦草。
许中道:“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夏青已经忍不住哭腔,她怎么能不知道许中在想什么呢,她懂他的志向,当然也懂他的顾忌,她声音里带着些执拗地说:“我就要现在成亲,许中,你要不要娶我吗?”
说道最后,夏青的声音都有一点破音。
许中听着夏青的哭音,也感受到她心中的恐惧,他知道夏青对于这一次远出也很害怕,但是她一直在安慰自己。
他仰着头闭了闭眼睛,任由泪水划过他白皙的脸颊。
许中终于动了,就这样吧,成亲,这一辈子,用生命去保护她陪伴她。
夏青终于等到了心上人的手出现在眼前,一点一点掀开自己的盖头。
等完全看见光亮的那一刻,夏青破涕为笑,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咧开了嘴。
她看见许中的手都有些许的颤抖,她竟然不知道许中竟然也流泪了。
看见自己的笑容,他好像回了一个又像是笑又像是哭的表情,但是管他呢,她已经是许中的妻子了。
许中看着这个脸上还是眼泪,但眼睛里已经满是笑意的夏青更想哭了。
这么好的夏青啊。
只有一个这样的成亲,甚至他们都没有穿喜服,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些什么。
但揭开盖头的夏青已经不是那么端庄了,她抱住许中的腰抱怨道:“我在这里做了好久,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提起这个,许中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盒子,于是把盒子拿出来放在夏青眼前道:“贵妃娘娘送的。”
夏青就松开了抱着许中的手,打开一看,发现是两个白玉簪,夏青不识货,她不是很明白这东西贵不贵重,但是她很喜欢,她拿了一支明显更精制的道:“如此,我们一人一支,就是两人走丢了都不怕。”
许中没好气地瞪了夏青一眼,自己都还没从复杂的心情中走出来,就听到走丢什么的,多不吉利。
夏青却朝许中嘿嘿嘿笑了一下,端的是脸皮够厚。
然后看着自己准备的东西道:“公公,我们来喝合卺酒吧。”
许中已经揭了盖头,自然也是要陪她做完这些事情的。
等喝完之后,两人面面相觑,夏青觉得肚子有点饿。
许中看到她的表情也有些无奈地道:“用晚食了吗?”
夏青摇了摇头,许中就走出去,问厨房要了两碗面,简便迅速。
等两人坐下吃的时候谁都没说要再点灯,就着这昏暗的灯光,相对而食。
等吃完饭之后,两人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许中突然觉得自己住惯的这件房间有些挤,好像自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一般。
夏青呢,是有些贼心的,可是想到刚刚掀盖头都逼得他有些难受,甚至还让他的事,一时有些犹豫。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歹徒想要占人家良家小姐便宜一样,可是明明成亲之后不应该洞房吗?
他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夏青,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道:“先去沐浴吧,我叫厨娘给你打水。”
许中的这个院子采买不多久,满打满算院里的人也不过五六个的样子。
夏青点点头,但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公公,我没带换洗的衣物。”
许中:……耳朵有些发烧。他转身去自己的柜子里找了找,拿出一件天青色的长衫道:“这件常服,我还没有穿过,你将就着些。”
看着眼前这么纯情的公公,夏青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她状似娇羞地道:“可是……公公,人家还是没有里面穿的衣服啊。”
“里面”两个字咬得极重,边说还边给许中抛了个媚眼。
许中成功的脖子耳朵脸颊都通红了,但是看着屋内昏暗的烛光,许中紊乱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得规律。
他木着脸收回了递出去的手,冷漠地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洗漱了,早些睡吧。”
说完就转身要把衣服放回柜子里。
夏青连忙上前取过,然后狠狠地哼了一声,但反驳地声音却很小,“人家本来就没有带里面的衣服嘛。”
许中装作没听见,可是身上的热度一直没减下去,他转过身假装忙碌着,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夏青撇了撇嘴,先去内室沐浴了。
等到夏青出来之时,竟然发现许中在罕见的发呆,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似的。
夏青在许中眼前晃了晃,许中惊醒过来,看见夏青已经沐浴完毕,头发让她用一块布巾包住,模样有些奇怪。
然后许中的眼睛向下一看,瞬间移开了目光,喉头不自觉地动了一动。
他深吸了两口气道:“柜子里有衣服,你自去找一件披上吧,小心着凉。”
夏青先是奇怪的往下看了一眼,然后瞬间就明白了。
许中清瘦,他的衣服自然也算不上宽大,夏青也不胖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时候吃胖了,还是夏青真的还在发育,反正夏青的胸前此时还是有些紧绷的。
所以看着交领的长衫突出的非常明显,甚至因为紧绷的原因,交领都合不太上,,头发上刚刚沐浴完的水滴顺着脖子滴下来,通过交领一点一点留进引人遐想的部位,要说多暴露是不可能的。
因为夏青看着觉得很正常,只要不俯身,绝对不走光的那种。
但是看着许中的反应,夏青暗暗笑了一下道:“时下才八月初,哪就那么容易着凉了。”
看见许中还在无意识的摩挲着手里的东西就道:“公公拿着什么?”
许中就把心神放回了自己的手上,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然后拉过夏青的手给她道:“我以为已经丢了,却没想到又在箱笼里找到了。”
夏青就看着手里的这个东西,像是一个平安福,但是感觉是一块旧旧的布料,经过主人折叠缝制出来的,做的人很用心,平安福前后分别是一个平和一个安,两个字的旁边还有些祥云的图案,夏青认出来是许中的手艺。
她抬眼看着许中,有些疑问,许中就浅浅的扯了下嘴角道:“我十岁家破人亡之时,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唯有一块破旧的布料是从家里带出来的,逃亡两年被人卖过许多次也没有丢掉,等进了宫,看着这块布料就把它做成了平安福,后来找不到了,我以为已经丢了,却没想到今天竟然找到了。”
夏青看着眼前有些许怅然的许公公,有些心疼,许中看到夏青心疼的眼神却有些想笑,他早已经不觉得多痛了,但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就是这么善良这么容易心软,他眼神柔和地看着夏青道:“这也算是我唯一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了,当做我的聘礼,不知道夏青姑娘可愿?”
夏青最难以抗拒的就是许中温柔的模样,谁能拒绝温柔的人呢?
她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你日后可要好好待我,也不许留我一个人在世上。”
一定要平安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