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外头响起“审判结束”的通告时, 高数一颗高悬的心终于狠狠落回了胸膛。
看来江澈是熬过去了。
不过他没有上去帮江澈，会不会显得很不义气？
但是这铁门的锁应该是江澈锁上的，大概就是不想让他出去, 难道是怕他拖后腿？
就在高数皱着眉，郁闷的时候，顶上忽而传来了“咔嗒”的声响。
铁门的锁销被人拉开了。
紧接着，高数就见一双长腿从铁梯处出现。
那很明显不是江澈的腿。
高数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他就看到了那张冰冷俊美的脸。
沈......沈暮序？
高数的背已经退到了墙边, 哐当一声撞到后脑勺。不过脑袋上的疼痛却并没有缓解他的惊愕, 他依旧怔愣地看着沈暮序。
沈暮序狭长的眼睑动了动, 视线扫过地下室，最后落在高数身上。
沈暮序的唇边拉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你好。”
高数觉得有那么一瞬间, 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高数才回过神：“您......您好。”
沈暮序似乎对高数没有什么兴趣, 找了附近一个还算干净的凳子, 坐了下来。
地下室狭窄的空间让他两只长腿不是很能伸展开, 有些不自在的难受。
高数就站在他的对角线处, 怔愣地看着他。
天呐......江澈到底做了什么, 居然让他偶像也来地下室了！
而且他偶像看起来, 虽然很不自在, 但是心甘情愿。
高数觉得这回出去副本以后，他有必要好好和江澈聊一聊。
高数看着沈暮序半阖眼睫，闭目休息的模样，终于鼓起了勇气, 朝他走去。
“您好, 那......那个, 能打扰您一下吗？”
沈暮序本在思索那个梦中的场景，突然就听到了大学生强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沈暮序轻抬起眼睫，在他的面前，刚才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此刻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黑皮本子，另一只手上还攥着笔。
“怎么了？”沈暮序颇为疑惑。
高数咬了咬牙，慢慢将手伸了出去，将本子和笔递到沈暮序的面前，然后颤声开口：“那个，我是您的粉丝。您能......能不能签个名？”
“哈哈哈哈哈，刚从隔壁江澈直播间过来，本来还腥风血雨，气氛紧张，现在我一下就笑拉了。”
“小数数hhhh，居然要签名，看来真是一刻也没把偶像忘了。”
“嘿楼上的，有一说一，要是我在现场，我应该也会要签名。”
“赞同，‘那位’可太帅了。”
“我决定了，以后要是看其它主播直播看累了就来这，傻逼孩子欢乐多。”
高数的直播间此时一片祥和欢乐，而隔壁江澈的直播间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屏着一口气。
江澈重新点燃了一根蜡烛，替换掉燃烧完的那支以后，看向镜子。
镜子的裂缝还停在刚刚，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绕着镜面的中心。
四周夜风一股股拍打在窗户上，伴随着那些水鬼嘶哑的吼叫，显得格外恐怖。
但是这些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江澈，刚刚打斗的伤口还在朝外渗着鲜血，但他似乎浑然不觉。
江澈盯着镜子，念出最后一句：“blood mary。”
在江澈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之时，镜面上的裂痕开始生长，很快就覆盖了整个镜面。
与此同时，镜子前的昏黄烛光在瞬间变成了妖异诡谲的鲜红色。而镜面像是被打破的湖水波纹，很快，裂缝就变成了扭曲的时空缩影。
一个身着烈焰长裙的女人逐渐出现在镜中。
在看到江澈的一瞬间，血腥玛丽黑洞洞的瞳仁中出现了一丝幽暗的杀意。
她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是你？”
江澈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但唇边那抹笑意却显得格外刺目。
江澈：“你很讶异？”
血腥玛丽的身影在镜子中微微晃动，冷笑声响起：“是啊，我确实是没想到，你居然敢用这种方法召唤我。”
说着，她拿起手边桌上的高脚杯，在手中晃了晃，喝了一口：“你难道就不怕，我会直接要了你的命吗？”
江澈两只手交叠，浅笑了一下：“据我所知，如果您是被召唤的，那就必须要完成我的愿望。”
江澈顿了顿，又道：“至于您会不会把我杀了，那还是等到您满足完我的愿望后，再说吧。”
江澈虽然用的是“您”的称谓，但琥珀色眼眸中那戏谑的意味，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血腥玛丽听着他的话，漆黑一片的眼睛危险地半眯起来。
虽然江澈这样子，真的让她很想立刻把他开膛破肚。
但是江澈说的话确实没错，如果她是被召唤的，那么就必须要满足召唤之人的一个愿望。
血腥玛丽摇晃一下酒杯，抿了一口里头装着的鲜红液体。
不过，满足愿望之后的代价，可是由她来确定的。
这么一想，血腥玛丽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那死灰色的，开裂的脸皮上缓缓出现了一抹笑。
血腥玛丽的声音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好啊，我现在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不过接下来，你要付出应尽的代价。”
说完，血腥玛丽像是想到了什么，凑近镜面，忽而补了一句：“你既然已经选择召唤我了，现在就不能再反悔了哦......否则，我会直接取走代价。”
随着血腥玛丽的凑近，江澈便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他的视线扫过血腥玛丽的手臂，发现她的手背上也出现了烧伤的灼痕。
看来是因为那些玩家没有被献祭，所以导致她越来越无法维持表象。
血腥玛丽现在应该是恨透了他。
身后那些水鬼撞击的窗户与大门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甚至整座祭堂都开始隐隐有震动的感觉。
江澈抬头盯着血腥玛丽那阴暗的黑瞳，缓缓开口：“让李斯特小镇上所有的镜子都消失。”
“什么？让镜子都消失？老婆的目的原来是这个！”
“嘶......是啊，如果让镜子消失，那么那个巴士的后视镜也会消失，这样异变就能结束。”
“对！而且血腥玛丽不也是依靠镜子杀人的吗？如果镜子消失的话，那她就没有活动的范围了，她也自然没有办法向老婆索要代价了！”
血腥玛丽嘴角边那抹邪恶的笑，似乎也在一瞬间僵住了。
下一秒，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好啊......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对策。”
江澈看着她，眸色淡淡，唇角却浮起抹戏谑的笑：“刚刚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反悔。所以，现在你也没有拒绝我提出要求的资格。”
血腥玛丽那鲜血淋漓的唇角忽然大大的咧开，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极尽诡异，外面那些水鬼撞击祭堂的声音似乎都停顿了一瞬。
在地下室底下的两人也听到了上头的响动，高数本来还在兴高采烈的看着沈暮序的签名，想着后面出副本了要裱在哪里，结果就差点没被这怪笑声吓死。
“上面......刚刚发生了什么吗？”高数因为那签名，所以根本没有注意上头江澈和血腥玛丽的对话。
沈暮序半靠在墙边，懒懒地抬眼看了一下高数：“他提的要求，是让那只鬼，把这个副本中所有的镜子全部弄消失。”
高数抿着唇点了点头。
让这个副本里所有的镜子消失......难怪，这血腥玛丽突然这样发狂了。
镜子要是消失了，那这个副本里的鬼还玩什么。
这么一想，高数的心就更安定了，同时暗暗羡慕江澈这脑回路神奇的脑子。
沈暮序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的扶手，闲得无聊，于是就准备把这副本的大致剧情在脑中过一遍。
而另一边，血腥玛丽的笑声逐渐停止。
她纯黑的眼眸中溢满了邪恶，啧啧怪笑了两声：“好，我会满足你这个愿望。”
血腥玛丽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倒是让江澈掀起眼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血腥玛丽答应得太容易了。
但时间并没有容他多想，下一秒，血腥玛丽那带着灼伤痕迹的手便在镜子前划出了一个诡异的咒符。
那咒符逐渐发出刺目的红光，江澈很快就发现，祭灵排位前，原本挂着的一面八角镜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痕，几乎是瞬间，就碎裂成了无数碎片。而那碎片在落到地面的一刻，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化作靡粉。
随着这变化，祭堂外那些水鬼撞击的声音也在瞬间消失。
江澈抬头看向最近的窗边，只见那些原本攀爬在窗边，扭曲着的水鬼。它们的皮肤也很快干裂缩水，最后发出一声声尖利的惨叫，化作一滩脓水。
果然，在那可以让他们产生异变的后视镜消失后，这些灵湖中的怨鬼也会跟着消失。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江澈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心悸。
好像......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江澈回头，正好与自己面前镜中的血腥玛丽对上视线。
血腥玛丽所在的镜子也在逐渐碎裂，但她脸上那抹阴恶的笑却一直挂在嘴角。
在四分五裂的镜片中，血腥玛丽幽深的黑瞳看向江澈，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得意。
“你真的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