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高数手中手机发出的亮光, 不过贺佳佳还是能清楚的从那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时间，贺佳佳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了大颗的冷汗，她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紧张变为了难以置信。
高数正好站在贺佳佳的身后, 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江澈手中拿着的镜子中，映照出的贺佳佳的容貌。
高数咽了咽口水, 在镜子中，贺佳佳原本乌黑秀丽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细碎的短发, 而她的脸也在飞速的从何悦的长相变化成了一个清秀的男生的模样。那张脸虽然看起来很是柔弱, 不过还是能看出他确实是个男生。
果然......大佬是从一开始就猜到了, 只有他还惨兮兮的被蒙在鼓里。
高数正在心里暗暗感慨自己的怨种体质, 就见透过镜子, 何琪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随即, 镜中的何琪绽开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这一笑让高数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皱眉退后了一步:“你......”
何琪见高数的反应, 发出了一声冷笑，他突然伸手夺过江澈手中的镜子，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伴随着一声清澈的脆响, 镜子四分五裂，散落在地面的各处。江澈面目表情的看着那一地的碎镜片, 也从中看到了镜中何琪的变化。
其实江澈发现镜子的作用，也算是个意外。回忆起昨天晚上打碎含有何悦灵魂的那面镜子前，那被他扔到床底下的塑料袋，正好被镜子照到, 而他也正好在镜子中看到了那些美食变为烂肉的样子。
从那个时候起, 江澈就在怀疑镜子的双面性了。因为镜子是鬼可以出来的途径, 所以大部分的玩家都会选择避开镜子。
可是还有一种可能, 如果生路或者其他的线索提示就藏在镜子中呢?
很幸运，他就碰巧发现了这个秘密。
镜子不仅仅是鬼与外界沟通的途径，也是他们可以辨认出这个副本世界中，npc亦或是鬼真身的工具。
寂静的气氛充满了狭小的空间，地面上散落的白骨似乎更让人感到背后发冷，特别是面前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npc。
高数已经缓慢的移动步子，准备悄悄的踱到江澈的身边。这小小的一段距离，似乎耗费了他全身的大部分力气。
他本来就已经把脚步放的很轻了，全身的神经都在紧绷着，就怕贺佳佳......不，现在应该说是何琪了。
高数就怕何琪突然异变，然后他就成了冤死鬼。
就在高数即将走到他自认为的安全地带时，何琪忽然向前迈了一步。因为两人离得不算远，所以这一步很快就拉近了高数与他的距离。
高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他脸色一变，口中已经不知不觉的开始说:“佳佳，不不何琪......你别过来啊，我之前对你的照顾也不少，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何琪似乎是没想到高数会这么说，他脸上的表情一愣，随即冷笑:“我不会伤害你们，我也没有那个实力。”
何琪的眼睫轻轻垂下，露出几分黯淡的神色，似乎又有几分不甘:“既然姐姐已经死了，那么现在一切也都没有意义了。”
说着，何琪伸手，狠狠将自己脖颈上扎着的那条白色丝巾扯了下来。
因为动作的幅度太过剧烈，何琪的脖颈上也被那条丝巾勒出了一条深深的红痕，磨破的皮肤甚至渗出了丝丝鲜血。
不知道为什么，高数的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忍，就算何琪是npc，之前的两天他们也在一起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我原来以为，我和她能靠这种方式一直在一起的。”何琪失魂落魄的擦去自己脖子上的血珠，眼中原本的微光也黯淡了下去，那是真正绝望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江澈静静的看着何琪，时间还剩一会儿，他其实也挺想听一听何琪与何悦的故事，虽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何琪没有再看江澈和高数，而是走到了角落的那堆白骨旁，蹲下身，双手颤抖着将骨头移开。在看到何悦死亡的躯体时，何琪的眼中已经泛起了一点晶亮的泪珠。
“姐姐......”何琪的声音微弱，喃喃道，“最后我还是没能拥有漂亮的容貌，也不能变成女孩。”
听到何琪的这句话，江澈的眼睫忽而颤了颤，琥珀色的眼眸抬起，神色冷淡的看向何琪。
他原本以为是什么姐弟情深的剧情戏码，只不过看现在来说，好像并不是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容貌......江澈将这两个字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几遍，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浅淡的冷笑。
原来是这样吗？
像是为了证明江澈的猜想，下一秒，何琪的肩膀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何琪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种诡异得近乎癫狂的笑容，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悲伤与疯狂:“姐姐，我利用了你这么久，最后居然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说，这会不会就上天给我的惩罚呢？”
高数原本是不忍心去看何琪见到何悦遗体后，可能会崩溃的模样。但听到这句话后，他原本低着的头也猛地抬了起来，愕然的看向不远处的何琪。
何琪是说，利用......利用他的姐姐何悦，只为了获得她的容貌?
这个游戏......
高数的脸色很快就沉了下去......果然，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这个神域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要将他们击溃的目的上。
所以就连游戏里出现的故事，也都如此的令人感到不寒而栗，它就是想将所有的温情给抹杀。
高数咬了咬牙，究竟是谁创造了这个游戏，究竟为什么要将一切都做的这么令人绝望。
江澈见何琪依旧在狂笑不止，摇了摇头，自知现在是没有什么听故事的必要了。毕竟这个故事的本身，就已经不是他想要的那个样子了。
想到这里，江澈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那张最开始包裹着隐藏身份卡的涂鸦，走到了何琪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琪还在对着何悦自言自语的说着疯话，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来打扰他。
感受到肩膀上被人碰触，何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闪开了身体，他扭头，清秀的脸上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他看着江澈，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戒备道：“你想干什么？”
江澈的眸光暗沉，却没有任何波澜，就像是黑夜中映在幽潭中的月影，有种能直直将人的灵魂看透的感觉。
江澈将手中拿着的那张折叠好的涂鸦递给何琪：“没想干什么，这是何悦留给你的遗物，你看看吧。”
何琪听到何悦这两个字后，绝望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亮光，他一把抢过江澈手中的纸，口中还喃喃念道：“是不是姐姐还有什么能保住我容貌的方法......”
江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何琪打开那张纸，看着何琪脸上兴奋憧憬的表情渐渐的变成愕然。
高数已经移动步子到了江澈身边，也正好能看到那幅涂鸦上画着什么。
涂鸦上那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手拉着手的模样实在很好辨认，而就在何琪的手接触到涂鸦的下一秒，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行娟秀的字。
那是何悦的留言: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幅画，那是我十岁的时候送你的礼物。我画那幅画时，距离你的生日已经很近了。因为来不及了，所以我就很快的赶完了这幅画。以至于忘记了一些画上的细节，对你我来说最重要的细节。
所以琪琪，当我亲眼看见你将那幅画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我并不怪你。
后来我悄悄在垃圾里翻了很久才找到了皱巴巴的画，哭着拿笔在上面写上了两个名字。
我知道你讨厌自己是个男孩，所以画上的那个女孩，其实是你啊，我只不过是忘记标上了名字而已。
可是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后来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只是每个夜晚我与你接吻时，我都能看见你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浅浅绝望。
我知道你在难过什么，我也知道，你并不爱我，但你却愿意陪我一起堕落。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你爱的不是我，是我的脸，那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想过要放弃你，但是最后我都不能完全的狠下心。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明白了，琪琪，对于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姐姐都想给你。
我不忍心看到你日益消瘦的模样，所以经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了这里。我提出要求的时候，你很快就答应了，而交换了我们的脸的那天，也是我见过你最开心的一天。你在镜子中笑得是那样开心，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么的疼。
琪琪，我愿意将我的脸给你。留下这幅画的目的，只是希望，在你的心里，至少能有一点点是真心的，真心的爱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