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实没有想到，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认识我。
随后我便问了一下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后者没等我说完，愣是迫不及待的抢过了电话，急忙说道：“宁宁，我是你小姑姑啊，你爷爷找到了没?”
听到小姑姑的声音时，我顿时愣了愣：“姑姑？你怎么会在川市？什么情况？”
半个小时之后，老爷子被两名护士推了出来，看着那一双满是褶皱的手被插入细针，还有那三瓶半空中的生理盐水，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那可是他亲儿子啊，从小到大老爷子最疼的人不就是这个方俊吗？
结果到头来，差点送自己归西的，也正是这个儿子。
“不用担心，老人没什么事，就是惊吓过度，还有些贫血，挂点生理盐水就好了，不过现在老人需要安静，病房里面每次只能进一个，晚上九点之后，也只能由一个人守夜。”
听着护士的话，我有些出神，甚至都没有觉察到当地警方已经带着我的小姑姑来到了病房外。
我是被警察喊出去的，一出病房门的时候，便看到小姑姑的身上都是血，脸色异常苍白，而她那一双脚上，更是只有一只鞋。
“姑姑，你这是……”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姑姑只是在山脚处徘徊，那些民警就要把她带回所里，看她的样子，俨然就像是一个刚刚杀了人逃到这里的罪犯。
一见到我，小姑姑就委屈的开始掉起了眼泪，她哽咽的说我走后，方俊就将其赶出了门，当时她身上也没什么钱，听说我去了阳明山，就想着来找我，也顺便和我一起找老爷子。
就这样，她一路搭车，好不容易到了阳明山又遇上了下雨，下雨路滑，山路难走，她连摔了好几次，最后又从半山腰上摔下，幸亏她摔在了一堆泥沙中才保住了一条命。
听到姑姑这些遭遇的时候，我心口一紧，连忙带着姑姑来到了一旁急症室内。
当姑姑躺在检查台上，那医生掀开她的袖口时，我整个人都惊了，她的手上全是擦伤，伤口上还结满了泥泞，而在那没有穿鞋的脚底板上，还嵌入了几颗碎石子，这一幕，比我看那些案发现场更要来的触目惊心。
“你为什么不打我电话呢？就算找不到我，你可以去找林叔啊。”我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匪夷所思的问道。
当然，我并没有将方俊已经死亡的事情告诉小姑姑，毕竟现在老爷子还在观察，而我这个小姑姑又受了伤，于情于理，这件事情他们都不该在这个时候知道。
“我啊，也是着急，你奶奶活着的时候，你奶奶照顾的我，奶奶死后，我就一直在你爷爷身边照顾着，虽说老爷子脾气不好，但他也是老脾气，对谁都这样，这些年来，他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我也是放心不下，小的时候老爷子带着你爸还有我和你大伯来这里祭过祖，这里啊，我也不算陌生，只是你也知道，姑姑老了，也不会用什么手机支付，身上又没现金，只能到处找好人问去不去川市。”
我也明白，姑姑是担心老爷子，但……
我上下打量着姑姑，还是暗自叹了口气。
其实我在背老爷子下山的时候，他的手一直抓着我的肩膀，口中还喃喃念着我爸的名字，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
我听到了，他在跟我爸道歉，虽然，我并没有任何回应。
老爷子是个传统的人，他信奉的从来不是鬼神，而是传统，就比如说，他每一年都会带着长子嫡孙来到阳明山吊唁已经逝去了的亲人，所以方俊才会对这里轻车熟路。
再比如说，我父母的亲事，他还一直遵从着老一辈的思想，觉得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门当户对，都是成婚的必要条件。
但，这些年来，他真的快乐吗？
老爷子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他吃过的盐甚至要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方俊的狼子野心。
可他为什么不揭穿呢？
还不是因为方俊有一个儿子？
当方嘉死了，老爷子曾跟小姑姑提出想要见见我，那个时候，方俊也开始紧张了，他生怕老爷子让我回来，然后把我的名字写入族谱，而那个时候的我，便是他方家的嫡孙。
所以，方俊才会这么着急的想要把老爷子藏起来，甚至是让他永远都回不了方家。
老爷子只要一失踪，他便是合法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我，这个永远都没有被方家承认过的孩子，却一分都拿不到。
只是，方俊把人都想象的太坏，我是一个警察，我的父母是我进入方家的最大一道阻碍，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林叔的那些话，我甚至连方家的大门都不会踏进去一步。
金钱？
金钱固然重要，但做人的底线，对于我来说却更为重要。
老爷子是在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他一睁开眼镜，便看到了我和小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见到我，老爷子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直朝着我瞪大了双眼，质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可否的耸了耸肩，笑着对小姑姑说道：“看来，这里是不需要我了，那我就……走了？”
当地派出所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办。
因为昨天老爷子的情况有些危及，我也没来得及去派出所消案，而今天下午又是蒋至恒的街亲宴，昨天他也曾口头通知了我，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我不给他多包点，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等等，你个臭小子，说句好听点的会死吗，每次见到我都绷着个脸，我是欠了你多少钱了吗？”
我抿了抿嘴：“我哪里板着个脸了？明明是您，刚起来就朝我发了个脾气，我可是从您醒来到现在，这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这老头……
有些许不太讲道理了。
“咳……我这是在哪里？嗯？我在医院？怎么回事？我心脏病发了吗？方俊呢？”老爷子睁开双眼，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而后便义正言辞的朝着自己的小女儿问道。
“我说，老爷子，问，没有你这么问的，把你送进医院的是我，半夜照顾你的是我的小姑姑，您倒好，一睁开眼就找您儿子？怎么？没儿子你就活不了了是吗？”
“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据说您老家的祖宅评估下来了？一点多个亿？呵，只可惜，被你宝贝了大半辈子的儿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愣是差点儿连夜将您送进了鬼门关，就怕你反悔，找一个他眼中的野种进方家瓜分财产，来，您再看看，您眼中一文不值的女儿，她的手，脚，因为要找您，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满是伤痕了，对你好的你不珍惜，反而去疼一个要送你上断头台的，到底是你不懂，还是我不懂？”
我站在老爷子的床边，大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