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立秋,离李寿的大婚,只剩下两月。
李寿骑在马上,思绪不断。发现自己要做的事还很多,有点力不从心之感。
“殿下,那天有好多杨梅。”
一路来,绿姬特别开心。和丫鬟小翠坐在马车上,一路说个不停。
李寿朝前方看去,前方有一个村寨,路边有好几棵杨梅,已成熟。
“大家累了,就在村中休息一下。看谁家的杨梅,给他买些。”
李寿进入村中就呆立当场,绿姬以为他不懂:
“殿下,这是浸猪笼,怕是这对年青男女犯了什么事。唉!都是些苦命人。”
村中很热闹,很像李寿初到这里时的场景。只不过多了个配角,比他的待遇好。
一百多人,围着两个大竹笼,竹笼中有一对年青男女。
男子长相文弱,头上还扎了文士巾。
女子颇为秀丽,穿着不算差。小腹有些拱,像有身孕。
一些男女,还指着两人大骂过瘾。
他们这次穿了官服,进来将所有人震住。一个身高体胖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人迎上:
“江柳村里正关保田拜见大人。”
里正相当于后世的村长,家族性质的村,也代表族长。
李寿指了指竹笼:“你们在干什么?”
关保田一脸火气:“那贼子叫许之礼,是我江柳村人。从小人还算聪明,我们送他去县城习文。指望他能出人头地,造福我村。没想到他不知廉耻,竟诱骗那贱人怀上孽种。”
“大人,”竹笼中的年青人大喊:
“我和秀妹真心相爱,天地可鉴。绝没有欺骗,求大人成全。”
李寿暗自松了口气,要是他一来就有个这样的女伴,也不知能不能接受。
“现在都是大唐盛世了,你们怎么还要执行私行?私自处死人,那是违法的,你们统统都要抓进大牢。”
被吓到的人不多,关保田说:
“他是我们村的人,那贱人是我女儿,我们处死他们有何不可?”
怪不得关保田如此愤怒,李寿多了分同情。
“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这样做。天大地大,国法最大。你女儿可成婚?”
“未婚,但已许了人家。”关保田说宛,许之礼的喊声又起:
“大人,秀妹根本不愿嫁给那陈峰。他们看中陈峰家富裕,才将秀妹许他。秀妹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得到幸福的。”
一个老头听不惯,狠狠啐了许之礼一口:
“枉你熟读圣贤书,不知廉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来如此。夫家无论是富是穷,都非你这种无耻之人可比。”
这时候虽算盛世,私自处决人这种事,在各地还有不少。
许多地方的家族规矩大于国法,就算被官府知道,也奈何他们不得。
李寿又多了一个改革的目标,他指了指后面押送的一群犯人:
“你们可知道他们是谁?”
大家给面子摇完头,李寿说:
“主犯两人,是郧国公张亮的义子。此事还牵连不少人,郧国公的义子有几百,这些人犯了国法,全都得满门抄斩。就算一家只有十人,有几千颗人头落地,比你们村的人多吧?”
村民全呆住,不知李寿说的什么意思。刚才说话的老头说:
“郧国公我知道,老天,他犯了什么罪,如此多的人头要落地?”
李寿现在说早了,这案还在查办中,他只是用来吓唬这些人。
“与国家作对,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的家族有多大,都没用。不要干傻事了,将他们放了吧!反正两人都未婚,何不将坏事办成喜事?”
绿姬见关保田仍犟着脑袋,指着李寿:
“这位是越王殿下,他是奉皇上之命出来巡视。要是不听他的话?”
众人一惊,纷纷跪下。关保田很固执:
“小人可以将他们放了,他们以后是生是死,都与小人无关。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得在我村居住。”
许之礼激动回应:“多谢殿下,多谢关大叔。关大叔放心,我就算出去讨饭,也要让秀妹幸福。”
李寿好人做到底:“你们跟我回京吧!去我那里做事。”
……
许之礼不会骑马,跟在李寿旁边,边走边接受李寿的考核。
李寿很失望,许之礼懂的古文,可能还没他懂的多。
许之礼只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之类的名句,连千字文都背不全。
李寿专门停下来,让许之礼写了一篇字。
比李寿写的字更差,唯一好的是那些字都没写错。
“除了读书,你还会什么?”
“殿下,我会造纸。”许之礼说:
“村里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在县城读书生活。那里有一家造纸坊,我去那里做工几年。他们的技术,我基本都学会了。”
李寿给关秀检查过,身体有些小病,已给了她一些药。
小两口现在对李寿,比救命恩人更感激。
怕李寿不相信,许之礼将造纸的流程说出,李寿呆住。
现在的造纸,是用大麻、藤条、竹子、麦杆等浸泡,得到纸浆。再提取里面的纤维,抄成湿纸页,经压榨脱水,再行晒干或烘干成纸。
李寿虽是化学方面的天才,只知道理论,纯粹纸上谈兵。
所以他虽知道现在的纸张很差、又贵,从未想过要造纸。
没想到得到一个造纸方面的人才,听许之礼说的那些,李寿知道对方没有吹牛。
“好好,回京后,我派些人给你,我们共同造出更好更廉价的纸出来,到时我定为你请功。”
“多谢殿下,”许之礼兴奋跪下:
“小人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许之礼的心性像个小孩,忍不住高兴,跑到马车前,将这事给马车中的关秀说出。关秀激动哭出声:
“功劳倒没什么,我们总算能帮殿下做些事。之礼哥好好干,不要辜负殿下的期望。”
……
受张亮一案的影响,京城少了几分生气、多了几分紧张。
李泰得到查张亮案的任务,大肆抢功劳。
所有和张亮关系比较亲密的,都被控制起来。
工部几乎面临瘫痪,连一些匠师,都属于被查的对象。
还好长孙无忌是李泰亲舅舅,干脆不要功劳,让他去折腾。
御书房,李泰拿一叠卷宗进来。
“父皇,张亮只怕不止酒精一案,他有谋反之意。”
李世民小惊一跳,卷宗太多,暂时懒得看:
“青雀为何如此说?”
李泰挑出一份卷宗:“张亮已招供,他有一百四十五个义子。这些人分布在各地,有不少还是文官武将。”
李世民面色一沉,耐着性子将李泰递来的卷宗看完:
“将这些人都抓来京城,严加审问。”
“儿臣遵旨,”李泰很兴奋,他不止这一样功劳。他的隋史仍在继续,那东西弄出来,功劳不比这案小。
……
李寿一路检查了几地的太医所,被他在寿扬两州一闹,没再出现太医所被人欺凌的事。
这天中午,他们赶到京城。
队伍来到城门口,王德带着两个太监已等多时:
“殿下,陛下有旨,宣你们现在进宫。”
因为李寿快到时,先派人来报,朝殿上已聚了不少官员。
“拜见父皇。”
“天赐辛苦了,”李世民十分欣慰:
“大家都在等你来,想亲自听听你说扬州到底发生些什么事?”
李寿已送来奏折,将扬州两件案子说出,并未引起多大的震惊。
“这是蒋驷和徐波的供词。”
两人的供词,张亮和其他大臣并未牵涉其中。
酒精的酿造方法,是张亮另两个义子所泄露。
李世民看完,同样没引起惊讶:
“青雀他们也审过这里的人,齐甫他们的供词,和两人的相同。天赐,你认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李寿知道,大家等他来,主要想审蒋驷两人。要是大家的供词相同,这案子基本可以结案。
“应该不假,从蒋驷两人的帐簿中,并未牵涉张亮和其他人。”
许多官员松了大口气,这事闹得太大,许多人一直在担心,生怕将自己也扯了进去。
比如虞世南之子虞昶,开始被抓进大牢,查了好些天才被放回家软禁。
这种事一不注意,就会惹火烧身。
李世民没再闹下去:
“张亮虽与此事无关,私养那么多义子,并让义子插手酒精坊之事,致其酒精酿造之术泄露,有结党营私、监管不严之罪。削去爵位,贬为汴州折冲都尉。四个涉案义子,诛其全家,以正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