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书生语。
语破天惊。
青梅雨酒香气仍存,苏群玉携着苏九和那十六七岁的女娃娃来到这卧榻听书的好去处——卧冬楼,一朝一夕,卧听天下奇闻异事。
苏群玉给这可爱的女娃娃起了个名字——玉芽儿,权当贴身丫鬟,以彰公子之气,至于那六个男娃,于暗处,听命即可。
娇艳欲滴,处处垂怜,虽未开透,却含苞在枝,静待春来。
少年就是那春天。
为了避免招摇过市,少年和老头换了身素然的着装,白袍加身,索然无味。
少年不可奈何,公子爷的气派全然是那套玉衣的功劳,黯然神伤中,只觉残留的酒气淡去后竟有一股瑟瑟之感。
酒酣如醇,人是生非。
三人在大厅中选了个偏僻的去处,两张床,一张桌,少年和老头侧身躺下,少女则坐于桌前,自顾往嘴里塞桂花糕。
她可是杀手,当丫鬟什么的通通抛在脑后,先把公子吃穷才是正事。
“公公子...没有了。”少女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发丝说道。
那盘桂花糕空空如也。
“玉芽儿呀玉芽儿...”少年轻唤一声:“这下可好,捡了个吃货。”
天生好武功,全靠酒足饭饱。
“我可会打架了。”少女傻傻一乐道。提到打架,少女满脸春光,晕红毕现。
“瘦到肝肠寸断。”少年打趣道:“矮到不能再矮。”
“其实,公子,我的肉可多了,尤其在小肚子上。”
少女说完,双手就要扯开上衣,以示清白。
“得得得。”少年举手阻止道:“我信,我信。”
造的什么孽,一言不合就要脱衣服,这谁把持得住,少年暗想道“我可是个男人。”
老头倒没什么,一言不发,细细品尝着那壶用聚龙峰山泉水泡的“四季如春”桃花茶。
花茶可口,停在舌间,如春在耳,溪水绵绵。
少年叫来五盘桂花糕,少女开心得小鹿乱撞连连说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如此少女,心智未开,白如晨露,易心动,易相思。
少年却当棋逢对手,小白对上小白,可谓是傻傻不分,纠葛如水流,断则生离死别。
恍然间,惊堂木一响,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书生在七尺讲台上神情昂然,语如洪钟说道:“今日江湖,且为各位看官来一段‘主仆二人,闯城门,杀权贵’名动月下的趣事,还望各位老爷、公子多多打赏。”
台下众人口哨漫天,掌声雷鸣,起哄道:“好”。
茶余饭后,侠义之事,最得人心。
少年和老头相互点头示意,这段江湖,是该热闹热闹了。
“大盛王朝,一百五十一年,秋,巳时,月下城门。只见漫长的官道上走来一少年,一老头,一瘦马,那少年生得似天神下凡,浓眉大眼,脸如钟鼎,眉宇间透出一种逼人的英气,可谓是翩翩少年,英姿勃发,虽然麻木破衣,但脚下犹如生风,路过之地,灵气长长。而那老头,神态非凡,宛如仙人,白发飘飘,身如刀剑,所到之处,万物低头,同样衣着简陋,却气势凌凌。所乘之骑为瘦马,却能日跑千里,追星赶月,不在话下。可笑的是,那看门恶狗,凡人胎眼,怎识得仙人在世,平时见管了达官贵人,富甲商流,常低眉弯腰,擅于谄媚讨好,无非是讨要些银两。见此二人,衣着破烂,竟以恶人穷夫对待,不禁百般刁难辱骂,还扬言为月下除害,不给活路。岂料少年往后一步,老头随即以掌成剑,劈出一条神龙,神龙在天,顷刻将恶狗手中的大刀斩得是七零八落,无缚鸡之力,那神龙最后化着两道剑影,打在恶狗首领的脸上,恶狗两眼花花,如坠死亡之地,魂丧于此。那匹瘦马在城门撒泡尿,竟成了一滩江河,被那些侠士围起来,作修炼之地,供奉起来。可谓是莫欺少年穷,少年一怒,江山皆可破,日月皆可抹。各位看官,且可记,取人以衣,必遭祸患。”
老书生说到此,灌了口茶,卖了个关子,“这闯城门只是其一,高潮部分,甚是绝妙,这就要看各位看官是否有意听之。”
少年和老头被这老书生说成神,不由相视一笑,笑里绵绵,如此江湖之事,竟有几分快乐。
说书之语,最不可信,却动听如蜜,难辨真假。
少年掏出一两银子,意念一动,银子飞身,不偏不倚,落入老书生之手。
少年横空御物之术可谓是一时一日,气吞山河。
“该赏、该赏。”少年轻声道。
众人效仿,杂碎的铜钱纷纷落入老书生之口。
少女默默吃着桂花糕,不闻世事,桂花之香,粒粒饱满,五盘剩一,便细口慢咽下来。殊不知,大厅中间,卧榻一公子,心生淫意,目中无物,死死盯住少女那娇艳欲滴的身姿,如发情之狗,嗷嗷不停。
惊堂一响,众人屏气凝神,洗耳听之。
老书生收获满满,便打起十二分精气神继续说道:“话说这主仆二人进了城,便不见了踪影。怎料知,日过晌午,回春楼上,一对老少在青梅雨酒中吟诗作赋,指点江湖,好生惬意。只见那少年锦衣玉裘,英气环身,可歌可舞,可谓是公子翩翩,玉脸如言,天公逊意,万物无色,恐怕这世间女子若是看上一眼,便要坠入雾底,暗愧不如,由爱生恨。老头则是黑袍持身,披风如勾,眼如剑,修为无上,恐天下武夫难以匹敌。想必是去那天下锦衣尽归处,换了身着装,这才显山露水。这二人,酒肉过半,醉意悠然,怎知被打伤的看门恶狗领着主人——月下镇城主仇狄上门讨伐。各位看官皆知,这仇狄是怎样的货色,我这里就不一一告知了,以免祸从嘴出,性命难保。这主仆二人也不啰嗦,在回春楼与仇狄一行当面对峙,那少年轻狂如常,手持一把大剑,威风凛凛,将那仇狄戏耍一番,辱骂一场。仇狄那里受得了如此侮辱,命众将士上前厮杀,怎料少年轻喝一声‘剑去’,那把大剑就如真龙在世般转瞬即至,一剑毙命,干干净净。恐怕,这仇狄做了恶鬼也不知怎么死的,就连他身边的贴身高手流川甲也形同摆设,眼还没来及眨一下,主人就此死去。这流川甲好歹也算咱月下镇十大高手之一,凭借着精钢不坏之身和威猛的‘流氏’拳法,中年时成名,在江湖中挣得些许名声,后来拜在城主门下,当了看家狗。此人在今日一战中,并未施展拳脚,就落荒而逃,还大喊了一声‘神剑来,斩众生’的胡言乱语,据说,此人已得癫狂,躲在犄角旮旯,见人就喊‘逃’。如此少年,竟能凭空御剑,试问这偌大江湖,几人能做到?故事到这,尚不得知这主仆二人是何身份,恐怕这月下江湖,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大梦将破。各位看官,权当戏看,不可染指,预知后事如何,我当身先士卒,为各位看官争得第一手独门消息,敬请期待,就此散场。”
老书生退去,众人尚未清醒,仍在轻声细讨这场风雨,纷纷猜测这城主后举之手,当作如何。
少女吃掉最后一颗桂花糕,眼神迷离问道:“那说书者,讲的可是公子的故事?”
少年笑道:“是是是,芽儿聪慧,再赏你一盘?”
“公子又骗我。”
少女撇撇嘴,觉着公子太厉害,不仅能打架,还能猜透自己的心思。
这时,那大厅中间色心四起的公子走了过来声色荡漾道:“姑娘,十盘桂花糕,我请了。”
“滚”。
少年和少女同声道,眼色一冷,杀机四现。
可谓是:
杀人煮酒。
卧榻听书。
人生两大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