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郭汜的军队是三日前启程的。
在董卓死后的第四天,他们也收到了千里之外的讣告。
可是一切都来的那样突然,这二人并未有任何的惊慌失措,以为这是洛都那些文臣所想出的歪点子。
那时距离董卓入住郿坞也仅有一日了,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他们又怎么可能相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董相国,会死于一名势单力孤的逆臣之手?
“楚昭寻。”
李傕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冷哼一声,将诏书狠狠摔在地上,大笑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话用在此子身上实在合适不过了。”
郭汜也引以为然,点了点头道:“我看这人,也只是自立山头做那成王败寇的勾当。实不足为患。”
此时必须要说明的是,李傕、郭汜的地位在董卓的麾下可谓独树一帜,毕竟西凉军是以家族派系为躯干,而交叉生长出许多派别,如牛辅、李儒,二人真才实学,当真足以凌驾于群雄?
非也,只是二人走了好运,娶了董卓的女儿罢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李傕、郭汜的身份就格外令人敬重,其二人与董卓并无亲属关系。是纯粹以军事实力一刀一枪爬到了这个位置。
在这样的人心中,往往不相信什么奇迹的存在。
直到一支自家体系的军队来到了西凉。
那本来是护送董白离开的军队,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徘徊在洛都城墙的附近,搜寻董白的踪影。
另一路则直奔西凉,回到大本营,向李傕、郭汜报告董卓被杀的消息。
李傕几乎从座位跳了起来,回想起前几日收到的诏书,在侧头望向郭汜时,发现对方拥有和自己同等惊恐的脸。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激动的摇晃着士兵长的肩膀,大声道:“你说相国已死,那么董白小姐何在?难道她也被那楚昭寻杀死了吗?”
士兵长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跳动了一下,最终抬头道:“没有。董白小姐和我们离开洛都时失散了。弟兄们还在寻觅她的踪影,而我们自然要将这些消息第一时刻报告给李将军和郭将军。”
“废物!”李傕立刻拔出剑来,将这士兵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斩首。
众人惊恐不言,郭汜则颤声道:“既然如此,我等驻守西凉,又有何意义?那诏书摆明了是要我们归降,相国一死,我等也是罪臣,去洛都投降,无异于送死……”
“当然不能!”李傕斩钉截铁道:“我等受相国的大恩,岂能做那昏庸的小皇帝的走狗?”
他扶剑而走,盘算了一番己方大营中的兵力,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已埋下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难道此番,竟然是我等建功立业的良机?
“我等去洛都并非为了归降,而是要替相国报仇!”
说着,李傕侧过头来,向一名惊恐的士兵问道:“你可知道相国的尸首埋在何处?”
那士兵因先前士兵长被残暴处死的情景,颤声回道:“李,李将军……相国的尸首并没有埋葬,而是挂于洛都城西,据说那楚昭寻要将他悬尸十日。便是要天下人看看,这罪臣的下场。”
“听说他要引来秃鹰,来啄食他的眼睛,要牵来野狗,啃食他的手足……”
这士兵战战兢兢地说着,那边李傕、郭汜已经大怒不止,他联想到先前士兵长被一剑杀死的情景,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却忽然间觉得肩膀上有一只大手覆盖。
再睁开眼睛,李傕已经咬牙切齿道:“你很好,很有胆量!从今以后,你便是新的士兵长!今夜,就带领西凉男儿,前往洛都的西城门吧!”
“誓要将楚昭寻从洛都城中揪出来,祭奠相国!”
全军肃穆,李傕、郭汜的野心,以一种报恩的形状伪装得完美无瑕……
就这样,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军事力量,西凉军以全军之力向洛都进发。
他们几乎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跨过了长安,潼关,郿坞而来到了洛都城墙前,若不是楚汉的鹰眼及时发现,以这样猛烈奔跑的速度行军的西凉军,必将以令洛都守军措手不及的效率发起猛攻!
而此刻,西凉军看见,洛都西城门大开,一面写着“孙”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位年轻人率大军出城。
竟然不采取守势,而是一副全面开战的锋芒毕露模样?
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令李傕怒火中烧,他向前一步大声道:“你便是江东猛虎孙文台吗?那楚昭寻何在?”
不料在治军整齐的江东军中,竟然走出一位看上去身份并不如何高的年轻将领,他甚至还有几分嬉皮笑脸的味道,拱了拱手道:“两位将军唤我楚某人何事?我可不记得咱们还有交情啊!”
此时朝阳初生,楚昭寻头顶的董卓尸首,忽然被一阵风吹拂,竟摇摇欲坠,大有从天而降,将楚昭寻碾个粉碎的劲头!
但晃动片刻,却终于被那绳索伸直而拉扯住。
这奇异的情景,被万军所注视,而李傕、郭汜则放声悲呼道:“相国相国,你也来告诉我,害你的就是此人吗?”
西凉军全部拜伏于地,以告慰董卓在天之灵,声势甚是惊人。
而楚汉则不以为然地笑笑,指着天色道:“朝阳初升,温度升高,气流变化,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你们的相国早已是一具尸体,又何来告诉尔等之说?何况。他若生前为善,也有在天之灵的可能,可此人生前虽一时英雄,却终于晚节不保,残暴如疯狗,又哪里来的灵给你们显圣?”
楚汉一番话侃侃而谈,且以虎啸之力说与万军听来,荡气回肠,与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迥然不同。
西凉军顿时大怒,只觉得此人不杀不足以泄愤。
当下李傕再不搭话,便引领右路大军向洛都城门攻去!
而江东军一路向北,几乎跨越了大半个大汉,也算身经百战,当下便有所回应,阵法俨然不乱。
楚汉所处的位置乃是江东军的中部。此时正好整以瑕地望着西凉军的阵法,以待可乘之机。
忽然,孙坚大声道:“楚昭寻何在?”
楚汉先前已经与孙坚立下了约定,令行禁止,否则斩立决,听他呼唤,自然策马而出,道:“末将在!”
孙坚目不斜视,扬起马鞭道:“命你率一千人的小队,以包抄之势,将这路西凉右军的后路截断!”
楚汉愣了,孙坚身旁的副将愣了,甚至,肃立在他身旁的普通士兵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那西凉的右路军少说也有四万人,区区千人去包抄他的后路?岂非虎口送食?
而楚汉一开始并未做其他想法,只是疑惑道:“孙将军,何以使得!一千人便是手拉着手,恐怕也没有四万人的后路宽广!”
孙坚则咆哮道:“我如此命你而为,自然有我的做法。若是你做不到的话,方才城中的话语难道就忘记了吗?军法处置!”
说罢,孙坚几乎是在一片瞠目结舌中向前纵马。
楚汉望着孙坚的背影,在众目睽睽之下,恍然明白了此人的意图。
但平白受到这样的冤屈,楚汉仍是一声不吭地上马,紧了紧背上霸王弓,沉声道:“只盼孙将军妙计,不至于害了这一千个弟兄!”
孙坚的背影轻轻颤动,而楚汉早已扬长而去。
楚汉策马于军中,一声呼喊,愿意跟随楚昭寻的人,自然是比一千人多的,这令江东猛虎心乱如麻——即使在如此严苛的命令下,也无法削弱楚汉的威望吗?
楚汉率领一千人,沿着城墙的方向急速前进,果然是一副要抄截这西凉右路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