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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平庸之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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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飞燕的出手使得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此前楚汉等人还需要考虑如何对待幽州援军,又或是如何处置幽州这块空缺之地,如今都是往事了。

“那么该当如何呢?”楚汉又召集众谋士商量。

“为今之计,保持和褚飞燕将军的距离为上策。”徐庶道,“毕竟褚飞燕将军是夜间来此,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我等不可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我也是如是想法。”楚汉叹了口气,“那么我们便回冀州吧?”

幽州援军已解,张邈已经陨落,兖州又重新变为无主之地,朝廷虽然很快就会任命新的兖州牧,但楚汉雄踞此处五万大军,又有谁会接这个烫手山芋呢?

“诸位,我想拜托徐元直在兖州据守,可有什么异议?”楚汉见众人对回冀州的方案并没有什么意见,便干脆将第二件大事也说了出来。

徐庶肃然起身,众人也微微还礼。

“自然没有意见。”

“那好。”楚汉点了点头,道:“飞燕将军要出发去攻打幽州,我想他身边,总得有一个出谋划策的。志才,你不是一直想领略一番北地风光吗?你去可好?”

戏志才微微一笑,拱手道:“难为主公还记得。志才领命!另外,主公可否将来自幽州军的降将一并交于我管辖?”

“田国让我是想留在身边的,此人马术通神,又是做大事的。那关靖为人细心,虽然不见得多么聪明善战,但文有志才,武有飞燕将军,我想多半无虞,便给志才做先锋吧。”楚汉微微思索了一阵,便道。

戏志才点头称是,不由得赞叹道:“难为主公想得如此清楚,竟然将诸位降将的后路都铺好了!”

“也是临时起意。”楚汉微笑道:“志才,你于人心捉摸得最是清楚,此乃是你极大的优点,可有时候,不必心思玲珑,才能成事!”

“主公一定是担心,我与飞燕将军一同攻打幽州,看在他与你的关系上,定然有所顾忌了?”戏志才哈哈大笑,道:“主公放心,我纵然再是愚钝,私情与公务,我还是分得清的!”

“那我便放心了。”楚汉不由得欣赏戏志才的聪慧,此人浪荡十年,完全是咎由自取,若是他想,便是去洛都趋炎附势,恐怕也能做一个尚书侍郎!

“主公,”一旁的毛玠道:“你所说的董仲颖即将有所异动,到底消息从何而来?若是如此,我们便可以蛰伏,否则,还是先下手为强更妙!”

楚汉苦笑道:“解释不清的。只是孝先,若是董仲颖此人终究还是企图篡汉,以你现在对我的了解,能够成为盟主吗?”

“主公声势恐怕天下无人能及,终究还是败在舆论上。”毛玠认真思索,道:“此事还是要麻烦路文蔚多加努力。至于盟主,我倒有一个新的想法!”

“噢?”楚汉挑眉道:“说来听听!”

“既然董卓猖狂,已经是天下人之公愤,他们可以推举出一个盟主,主公也可以自成一派,登高一呼嘛。”毛玠谏言道。

“不成的。”楚汉摆了摆手,道:“难道我登高一呼,还能有哪路诸侯会来应和吗?”

“取天下者,难道只取悦诸侯吗?”毛玠凛然道,“主公不见,这各路大郡太守,势力强盛,定然被袁本初收纳至麾下,可那些小郡的领主富豪,并没有参与那些联军的机会,难道就不能为主公所用吗?”

楚汉一愣,接着便是大喜,道:“毛孝先一语惊醒梦中人!纵然那些人手下或许只有几百、一千军,也不见得不想参与这场讨伐董卓的大事!这些士族,或是内心尚有对汉室的希望,不愿就此沉沦,或是心中觊觎那盛事之后的扬名立万,又怎能不去凑个数呢?”

众人纷纷感慨,认为毛玠的策略十分有道理。

那袁绍不愿意捡这些小芝麻,可是楚汉还有的挑吗?

他正是需要有人为他改变舆论环境,光是靠路粹等人的笔墨,或许终究是不够的,若是自己在那些算不上豪杰的小小官员面前,卖好也罢,示威也罢,总之是为了诛杀董卓,打着匡扶汉室的名号,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取的吗?

之后,这些小小官员,总也得要点脸,为楚汉说几句好话吧?

楚汉想着想着,便觉得十分激动,大声道:“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这就回冀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书呆子路粹探头问道:“主公,你为啥喜欢东风?”

“……”楚汉又忘了这事儿他们也没经历过。

之后诸般事宜,都交给了徐庶处理,毕竟之后是他要接管这兖州的地界的,还是提前上手掌握情况为佳。

而褚飞燕则是在第二晚辞别,仍是夜间行军,匆匆回到边塞,不等封号到来,便去攻打幽州了。

将戏志才与关靖交给了褚飞燕以后,楚汉再三叮嘱道:“志才是我心腹,士起亦是我在万军阵前招纳的良才,你可不要不把他们当一回事。”

“知道了。”褚飞燕显得漫不经心,道:“小子,我走了!”

楚汉点了点头,忽然道:“楚楚她……她似乎觉得你是颇有渊源的人。难道还不相认吗?”

“……”褚飞燕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默,有一刹那,楚汉觉得眼前的人实在瘦小极了,与那名动天下的褚飞燕似乎不同,只是一个苍老的父亲。

“不必见了。”褚飞燕终于叹道:“她有你这样的兄长,很好。”

纵马离去。

楚汉久久望着他们的背影,这才离去。

回到府邸之前,只见一个黑影伫立在那里,楚汉觉得疑惑,便上前拍了拍此人的肩膀:

“文远,你在此处作甚?”

此人正是张辽,他转过身来,道:“主公,我……我没事。”

楚汉倒看不出这小子的心事,便道:“你且说来,是不是不愿意在兖州做将?”

“不是的。”张辽摇头道:“我知道主公是为了我好,若是我在冀州,前有儁乂、恶来等人,我终究难以出头,不如在兖州立下几件军功,也好统领自己的军队!”

“既然如此……”楚汉叹道:“你是不是在为了大将军而担忧?”

张辽不答,楚汉心中便了然了。

“你一定是想,我既然笃定董仲颖将会篡汉,为何始终不与大将军通报,而是要等待木已成舟,再去讨伐呢?”

张辽脸色一白,道:“末将并不如此想!主公若是此时告诫大将军,为时已晚。事实上,自从大将军将董仲颖引狼入室以后,便什么都晚了。正如主公所言,董仲颖此人终究狼性难改,让他住在洛都这样的繁华之地,又是中枢所在,压制不住的。”

“那你一定是想,告诫大将军快去保命了?”楚汉望着张辽。

“也不是。”张辽叹了口气,道:“如此种种,皆是命中注定。自然有改命之人,但大将军并不是的。”

楚汉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道:“文远,你我在洛都时便是故交,其实时至今日,我都没有后悔当日接纳你入我麾下。你也的确是大将之姿。可有时候我难免会想,若是你张文远一直待在大将军身边,莫说有什么机缘,便是忠心耿耿,也不必如现在一般,内心天人交战,挂念故主了!”

张辽一愣,连忙下跪道:“主公,你可是心中恼怒了?”

“怎么会呢?”楚汉连忙扶起张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听好了张文远,我与那些个做主公的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们对我如同鬼神一样地敬重,相反,人间七情六欲,都是自然的,何苦因为大义而压抑他们呢?你挂念何进,乃是你重情重义,我又怎么会对你恼怒?”

张辽这才松了口气,忽然道:“主公,你可知道,昔日大将军醉酒之后,对我说过什么?”

“什么?”楚汉也好奇起来。

“他说,他不过是一个杀猪宋玉,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里的鸡犬,为汉室也算尽心尽力,只是天下士族仍然嫌恶外戚,他何进到底有什么错呢?”

楚汉听了,也是默然不语。

此时满天星光,张辽的眼睛格外闪亮,道:“那是我义愤填膺,誓要在大将军手下尽心尽力。可如今,我却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愿闻文远一叙。”楚汉肃然坐直了身子。

张辽叹道:“我其实也是刚刚想出来。大将军自然是没有错的,于公,他维持了汉室稳定,于私,他也的确保全了何氏的殊荣。”

“可是,他怎么可以问出,自己何错之有这种话?”

张辽说着,声色俱厉起来:“他何进固然没有错,可那些在阉党之争中死去的士族、阉人,又有什么错呢?说起来,众人的动机,又与他何进有什么不同呢?那些难民又有什么错呢?那些在战场上流血的士兵,又有什么错呢?”

“可若不是大将军在如此高位,却一心想着制衡,以及保全外戚的风光,这些人,难道不是会死得少一些吗?”

“无能而居高位者,当天下共击之!”张辽终于咬牙说出此语,道:“何遂高此人向来不坏,可惜实在平庸!他的平庸,放在那个位置上,便是一种过错!”

楚汉惊异地望着张辽,令后者一阵不好意思,道:“我足足想了三年,也不知对不对。”

“三年已经很短了。”楚汉笑道:“若是旁人,或许一生都想不到呢。”

二人相对无言,不觉东方之既白,楚汉终于问道:“文远,你要给大将军通信的话,我也无妨。毕竟我与他也是有旧的。现在想想,他堤防我并不算错,当初在洛都那样一见如故,然后倾心相待,才是非同寻常。”

张辽默然,点了点头,便上了城楼。

待他上城楼后,楚汉才叹道:“毛先生,何苦在此隐匿身形啊?”

毛玠见行踪败露,这才从墙角走出,讶异道:“我自信并无发出什么动静,主公何以知道我在墙角偷听?”

怎么知道?总不能告诉你我有蝙蝠的雷达吧?你一个东汉人听得懂吗你?

楚汉对毛玠的如此作为还是心有不满的,便道:“孝先,你既然为读书人,做事为何……为何如此不正当?总在墙角出现?”

毛玠脸一红,道:“主公有所不知,我少年时家贫,只好效仿前朝古人匡衡,穿墙壁引邻舍之烛光读书,这才有了站墙角的毛病。”

楚汉万万没想到,竟然引出了这么一个家贫而苦读的励志故事!

他立刻起身,行了一礼,道:“孝先莫怪,我并不知情,只是信口胡诌。他日我定当为孝先赠一座大屋,令你不必偷光而读书。”

毛玠倒是不以为意,笑道:“如此我便记下了。只是主公,方才你与张将军所言之事,倒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为何?你不以为这是我伪善的表现吗?”楚汉也笑道。

“主公如今何必遮遮掩掩?”毛玠大笑道:“你怂恿张文远警告何进,无异于火上浇油,那何进身在局中,其实未必不知董仲颖的野心,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骑虎难下罢了!可是若张文远寄信给他,让他知道天下人隔岸观火都明白董仲颖这厮心怀鬼胎,岂不是让何遂高恼羞成怒,不得不做出一番动作来么?”

楚汉愣愣地听着,脸色一点一点变冷了。

毛玠却没有察觉,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到了那时,何进动手以后,必当为董仲颖所杀——若是何进足以成事,焉能等到今日?如此,主公方便行事,这讨伐董卓的盟军啊,不日便可以建成了!”

楚汉依然脸色冰冷,望着毛玠。

毛玠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此时才躬身道:“主公真是好计策,小人本想劝说主公先做谋划,与各地县令修好,以待日后行事,没想到主公已经早有规划了!”

楚汉这才叹了口气,道:“毛先生,你说我伪善,我是承认的,可是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被你歪曲成计策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何遂高的确是我故交,此人死了,也不是什么乐事。毛先生智慧可称天下一流,可心中除了计策,难道便没有仁义么?”

说罢,楚汉拂袖而去,令毛玠哑然在原地,久久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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