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白日里,牟县士兵需要对抗冀州军的攻城略地,而夜晚,又要面对楚汉等人的骚扰,实在是民不聊生。
于是单经想了一个办法,他也令自己的部队分成两批,白天守城,晚上也可守城并向楚汉等人射箭。
楚汉立刻察觉到了对方兵力上的不同,于是将夜晚的骚扰小组闲置,加大兵力,打了牟县一个措手不及。吓得单经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老老实实地将士兵分配在城头。
见单经出兵守城,楚汉就不攻城了,仍然每夜嚎叫,又觉得如此不能起到扰民的效果,拿出了铜锣大鼓唢呐,在城下办了音乐会一般,日日奏响哀歌。
那两座大鼓异常威武,若是楚汉军中会打鼓的士兵来操作还好,坏就坏在楚汉自己也是耐不住寂寞的家伙,经常用蚂蚁之力在大鼓上施展,当真是声威震天,满城无眠!
中间实在是熬不住了,单经亲自出面,将张郃又拉出来威胁了楚汉一通。
“楚将军!”单经大吼道:“若是你三番五次相逼,我可就不客气啦!”
“单将军,彼此留点脸面吧!”楚汉笑眯眯地说,“你心里明明怕得要死,还用我指出来么?你知道若是杀了我这位兄弟,你会获得什么下场么?”
单经一愣,原以为楚汉至少会说些场面话,没想到他竟然不装,摊牌了!
可楚汉揣度着张郃的心意,明知道儁乂此刻落入敌手成为人质,心中自然不好受,若是敌人一逼,自己便畏缩不前了,那张郃心中的愧疚将会加深到何种地步啊?
“单将军,我们老家有一句话,我想说给你听。”楚汉笑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
单经一愣,接着面红耳赤,想要破口大骂起来,楚汉的鬼哭队已经开始吊嗓子了。
“欺人太甚!”单经摇头晃脑地走回城中,瞪着通红的眼睛,对关靖大吼道:“关大哥,你瞧此人哪里像一个征战天下的将军?如此手段,真是连小童都不如!”
关靖没有吭声,在他看来,己方这些手段,自然也不怎么雅观。
至于小童……对方也将将弱冠之年,勉强也可称得上小童吧。
单经坐在那里喘息几声,又道:“关将军,我有一条计策,你看是否可行?”
“贤弟请讲?”关靖精神一振,这单经可是鲜少有什么谋略。
“你我以及城中大军,不眠不休已经几日了,若是再这样下去,莫说是等待援军到来,一举反攻,其实连站立都是了不起的事情了!”单经忧心如焚。
关靖何尝不知呢?他皱眉道:“可是……牟县本来狭小,他楚昭寻又几乎将这城池围堵起来了,什么鬼哭神嚎都是小意思,我们手上,也只有一个张儁乂罢了……难道他楚昭寻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将军,放弃一座城池,或者说一场战争的胜负吗?”
“我们给他!”单经正色道,“就当牟县是陷落了,你我轻骑减从,趁着夜色浓重,敌人只知道咿咿吖吖地嚷嚷,一千军直取楚昭寻!若是不成,掉头离去,回幽州罢了!”
“那……那哪里有回头之路呢?”关靖惊讶道:“莫说楚昭寻本就是万夫不当之勇,纵然我们捉到了楚昭寻,又能以此作为什么依仗呢?”
“自然是后撤!”单经咬牙道:“白马将军已经死了!如今我们守在这里,无非是要为幽州军开辟道路罢了,只是自身难保,还不允许君命有所不受吗?至于万夫不当之勇,我看未必!”
“可是……”关靖摇头道:“贤弟也是看过地图的,牟县实在是兖州一个了不得的关口,若是失落了,我们这些幽州子弟,将在兖州没有立足之地!何况他楚昭寻手下人才济济,你看他夜夜鬼哭狼嚎,似乎幼稚,焉知是不是什么计策呢?”
“关大哥为何要考虑如此之多?”单经怒道:“难道你我的性命便不是性命吗?如此等死,那些幽州军也不知是什么心意,说不定还会回马杀回幽州,把公孙氏这北地主人给拉下来……”
“住口!”关靖忽然扶刀起身,大怒道:“纵然白马将军已死,公孙氏到底是有恩于你我,难道你还存了将公孙氏灭族于辽西的念头吗?”
见关靖恼怒,单经也自知失言,便喏喏无语,悄然退下了。
“哼!竖子!”关靖坐在帐中,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是被单经大逆不道的话语激怒了。
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晚,单经竟然不与他商议,真的带了一千人,向城外突去!
“关靖此人,当真道貌岸然!”单经骂骂咧咧道:“若非如此,难道坐以待毙,死守兖州牟县,得一个忠臣的名号吗?白马将军都翘腿了,哪里还有什么君臣?”
他看准了城下的敌军,尽管包围着楚昭寻,但闲闲散散地站着,并没有什么迎战的意思,便立刻将五百人遣送过去,二百人在其后掠阵,自己静观其变。
冀州军或是大声呼喝着,或是手中拿着锣鼓敲击,也的确没有什么战斗条件。
只是牟县城门一开,他们便立刻警觉不已,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却直直地立在当场,盯着幽州军。
幽州快马立刻奔驰到了那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冀州军面前,单经眼见连楚昭寻都没有拔出佩剑,于是大吼一声,亲自率兵而出!
而楚汉的嘴角,恰好勾了起来。
单经的瞳孔猛然紧缩,想要后撤已经来不及了,马匹被他勒紧!
只见先锋的五百人忽然马失前蹄,齐刷刷地跌倒在阵前,人仰马翻一片,立刻被赶上来的冀州军或是用匕首刺杀,或是被锣鼓的鼓槌打死!
“你!”单经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绊马索?”
可是四周并没有什么树木,绊马索系在哪里呢?
楚汉哈哈大笑,取下背上的霸王弓,一箭射在单经的头盔红缨上,道:“单将军,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没想到你也睡不着啊?”
单经心惊胆战,只听说过楚昭寻力大无穷,敏捷彪悍,没想到箭法也是如此精准!
他弃马而逃,竟然向牟县跑去,而胯下的坐骑,被他当做盾牌,护在身后!
“咦?单江军竟然比马跑得还快,岂不是比畜生还畜生?”
楚汉故作惊讶地叫道,又是一箭,将单经的腿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单经大吼着,拔出箭矢,依然要向牟县奔去。
可楚汉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了,一把就将他提起,大笑道:“单将军,你猜自己的命,可以换回我兄弟张郃的命吗?”
单经心惊胆战,被楚汉捉在马背上,这才看见,原来平地上拉直的绊马索,都系在冀州军拿来的两座大鼓的腿上。
那两座大鼓十分沉重,又被楚汉以蚂蚁之力深深地钉在泥土中,绊马索系在上面,实在是牢靠。
“既然是和幽州铁骑作战,又怎能少得了绊马索呢?”楚汉笑得十分得意。
而单经自知无幸,这才哀叹道:“关大哥说得不错,是我小觑了[利刃]之名了!”
楚汉一笑了之,而既然牟县城门已经开过一次,自然还可以开第二次!
事实上,楚汉如此轻易就捉到了单经,已经让城门上旁观的士兵心惊胆战了!
“喂!”楚汉大吼道:“另一位将军呢?”
赤足冲出营帐的关靖目瞪口呆,一直锤着胸口:“牟县完矣!”
他立刻喊来侍从,传令各个营帐的大军立刻弃城离开。
“为何如此?”他的副官疑惑道:“即使单将军失利,我们还是可以坚守到大军到来啊!”
“人心已经散了。”关靖苦笑道:“我和单经若是坚守着不出城门,这一战,还有缓和以待时机的余地,可是单经耐不住性子,如今若是我坚守不出,他所管辖的士兵必然对我不满,而我手下,也一定会有心中存有疑虑的人吧?何况大军本就休息不足,人心惶惶,只好弃城走了!”
副官这才了然,刚要下令,又回头道:“请问关将军,那此人如何呢?”
他指着被绑缚的张郃。
只见张郃一双眼睛,冷冷地望着关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死。
“此人由我亲自押送。”关靖叹了口气,便上前扶起张郃。
在单经出城后的两个时辰之后,关靖率领大军,自牟县的北门出逃了。
而楚汉等人,依然在牟县城南叫阵。
尽管所有的幽州军都感到兴奋,而关靖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浓重了。
“他明知这个方向可以通往幽州,为何不设置大军阻截?这不是张儁乂最初的目的吗?”关靖心中苦苦思索着,“难道因为张郃被俘虏,就不管不顾了吗?”
可是出城尚未走出十里,关靖便明白了。
因为一支扬着“典”字的大旗,正在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