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朱雀门。
关羽和张飞二人已经站了许久,为了赴楚汉的约,二人皆是早早地来到此处。
“二哥,我们真的不告诉大哥吗?”张飞虽然对楚汉颇有好感,但是瞒着刘备,总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关羽凤眼轻眯,道:“大哥今日和天子聊得也疲乏了,若是你我再以此时烦忧他,似乎不妥。何况若是楚昭寻所托,乃是有悖大哥之事,当严词拒绝。”
张飞点了点头,忽然咋呼道:“楚昭寻那个小王八蛋若是敢出什么馊主意,我第一个不饶他!不过,我觉得他不会。”
忽然一阵清风拂来,一人笑道:“张将军,你倒是颇瞧得起在下啊!”
关张二人心中一凛,细看来人,果然就是楚汉!
“我说楚兄弟!”张飞挠了挠头,“为何每次现身,都是神神叨叨的?”
楚汉神秘一笑,塞给二人一个包袱。
“这是什么?”
关张二人睁大眼睛,此时夜色浓重,看不分明,退到了朱雀门的灯火处,定睛一看……
饶是关张二人乃是万夫不可匹敌之勇,竟然也吓了一跳,张飞风一般地跑回来,道:
“楚兄弟!你开什么玩笑?你是要我大哥做皇帝?”
楚汉翻了翻白眼儿,心想你大哥未来可能会做皇帝,只是现在嘛,他比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还要下贱……
“三弟,不可莽撞!”还是关羽聪明,朱雀门外说刘备要当皇帝,不要命啦?
张飞自知失言,只是气哄哄地望着楚汉。
二人手中仍然捧着龙袍和玉玺,皆是何皇后所托制作。
“二位将军,”楚汉拱手道:“此事与诛宦大计,颇有关联!”
于是细说了如何栽赃嫁祸,如何一击必中。
张飞哑然失笑道:“楚兄弟,你的意思是,太监想做皇上,也会有人信?”
“那是自然,否则张让之流,权倾朝野,位极人臣,还有什么奢望呢?”
楚汉一解释,张飞倒是觉得也对,便不言语了。
而关羽则沉思道:“若是此事成了,自然是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吧。”
楚汉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关二爷,连问一句[若是被抓住了该如何]都没有!”
关羽淡淡一笑,张飞急了:“俺也一样!”
好好好,你也一样,可二爷是读《春秋》的!
于是三人静悄悄地,向张让寝宫摸去……
话说张让正在酣睡,近日他听闻了赵忠收回了虎贲军的人马,竟然没有被处置,暗自记恨灵帝昏庸,以及何进、皇甫嵩,当然还有楚汉过于窝囊。
忽然,黄仁急匆匆地唤醒张让,道:“张阿父,楚昭寻在门外求见,已经硬闯进来了!”
张让正迷迷糊糊的,听闻了这个消息,便欣然起身,穿衣梳洗。
“张阿父,”黄仁不解道:“若是寻常,有人搅你清梦,早就被你乱棍打死了,为何对楚昭寻另眼相看?”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张让抠着眼屎,“他也应该知道,无缘无故打扰我安睡,是何等不敬。因此,定然是有要事商量。”
张让没有说出口的是,楚昭寻深夜求见,倒是让他安心了许多,毕竟由此看来,他还是避了众人耳目,来与自己相见的,大抵算是自己人罢。
而黄仁吐了吐舌头,心想:“楚昭寻那厮如此狡猾诡变,你张阿父怕是不知道喽!”
以黄仁的视角,自然而然地就将张让与楚汉分出了高下。
一人把持朝政而不可奈何一人赤手空拳,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在担任使臣出使冀州以前,他以为天下间除了灵帝,就是张让最大,最高明,最聪明机智。
甚至说灵帝,也只是命好有一身龙袍穿穿罢了!
只是如今,在他见识了楚昭寻冀州夺权的手段,逐渐对张让祛魅后,渐渐地心中不再有什么成见,而是被楚昭寻这等英雄吸引着。
有时候,黄仁真的很后悔,自己从小被送到深宫,而不是出身草莽之间,为天下兴亡奔走。
于是楚汉大踏步地走入张让的寝室,笑道:“张大人,多日不见,你清健如昔,可喜可贺!”
张让似笑非笑道:“楚大人,多余的话就免了吧,说些正事。”
“张大人痛快。”楚汉低声道:“您也知道,我入驻朱雀门已有几日,那赵忠收了虎贲军的人马为己用,张大人想必知晓?”
“知晓,但不理解。”张让淡淡道:“你楚大人和何进、皇甫嵩堵到人家家门口了,竟然被他钻了空子,去讨求了一纸诏书吗?”
“说来惭愧,”楚汉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当日还有那孙坚的儿子被俘虏一事,分散了精神,可恨!”
“那楚大人以为今后你我该当如何?”
楚汉眼皮一跳,道:“张大人,你说[你我],究竟是真心,或是逢场作戏?”
“自然是真心,”张让笑道:“若是我失去了楚大人,安能立命?”
“好!”楚汉大声道:“那我也不瞒张大人,赵忠收了虎贲军,恐怕不久就会造事,我猜,就是白马寺求佛之时!”
张让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汉一眼,道:“你这小鬼还真说对了,我想也只有那时,赵忠私养的士兵才有大用处。”
“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会做到哪一步。”楚汉摊手道:“是以武力逼迫陛下铲除何进、皇甫嵩还有在下等人,或是连同张大人您斩草除根,甚至更进一步,兵变以令灵帝退位,推举新的天子呢?”
“不管哪一步,对你我都是不利的。”
“小子也以为如此。”
“那你楚大人深夜造访,难道没有什么计较?”
“是有的,只是需要张大人一句话。”
“说来听听?”
楚汉望着张让,凛然道:“你今后绝对不可再为难我岳父蔡邕!”
“笑死人了,”张让哑然失笑,“还没过门呢,你这便宜女婿倒是先做上了,可是楚昭寻,说句心里话,你这利刃实在太凶,我若是没有什么依仗,还真不敢把你握在手心呢!”
楚汉黯然道:“原来张大人所言的[你我],终究还是逢场作戏。”
“不尽然,毕竟我是真心实意地欣赏楚大人。”张让笑眯眯道:“若是白马寺的事情,你有妙计,我这一生的荣华,都能保全。今后,还不是你楚大人的?”
楚汉叹了口气,只是一副忧郁的样子,心中却在狂笑:“饶是你精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你以为老子还担心我那不争气的岳父被你咔嚓了吗?江东猛虎早就将他保护起来了,你那埋伏在江南的手下,恐怕已经为此事发愁了吧?”
可是为了让张让放松警惕,楚汉不得不示弱,以获取信任。
“那好吧!”楚汉感慨道:“总之你张大人将我玩弄在鼓掌之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天下人想要这样的待遇,老夫还不给呢!”
张让哈哈大笑,楚汉忍住揍这个猪头的冲动,淡淡道:“张大人,你也知道我是行伍出身。”
“自然知道,你楚大人几乎是天下第一猛将了,只是没有和那飞将吕布碰一碰。”
“暂且不提他。既然如此,张大人可曾想过,我遣送一支军队,也埋伏在白马寺附近,与赵忠火并呢?”
张让一凛,道:“若是如此,楚大人的军队何时能到?”
“总之是求佛之前。”
“年关将近,洛都四处奔波之人渐多,楚大人的军队的确可以浑水摸鱼,潜入洛都,只是如何师出有名呢?”
“杀赵忠?”楚汉笑道:“张大人,你忘了我是尚书台的侍郎么?”
“自然记得,”张让点了点头,“没想到你前几日竟然托人将曹孟德的奏书献上给我,老夫很是感激。”
“为张大人效犬马之劳,何谈感激?只是张大人或许不知道,同样的奏书,尚书台中有十七八封是写赵忠和他的党羽的!”
“赵忠没查?”张让疑惑了,自从脱离十常侍后,赵忠理应是把控了尚书台的第一人。
“赵忠可以查,但我难道不可以藏么?”楚汉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尚书台其他同僚,又畏惧我的武力。”
张让这才信服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楚大人的方法做吧。”
“那么,这个兵,就算是我借给张大人的。”
楚汉也笑眯眯地望着张让。
“怎么,到底还是要分出一个[你我]?”张让面色不变,抿了一口清茶。
“毕竟诛杀赵忠等人,这军队不能用我的名头。”楚汉解释道:“否则赵忠等人一死,天下士族发现还有张大人在,岂不是要嚷嚷着一并杀了?”
“楚大人的意思是,若是我出兵剿灭了赵忠,你们士族就会对我有极大的改观?”
“自然。”
“那楚大人既然为我马首是瞻,你的兵我拿来用便是了,何必说借呢?”
“因为我要张大人欠我人情。”楚汉直言不讳。
张让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不止,笑得嗓音都嘶哑了,茶水都掀翻了,这才停下。
“楚大人啊楚大人,你可真是一个妙人!”张让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你要这人情何用?难道还是为了蔡邕?”
楚汉笑而不语。
“我张氏族人也是有几位姿色不错的侄女的,”张让望着楚汉道:“不如楚大人,也做我的侄女婿?”
楚汉拱手道:“多谢张大人厚爱,可是若是做了您的侄女婿,那我所做的事就不再是当牛做马,而是天经地义了。如此,宁愿做牛马,还得张大人一捧枯草饲养!”
张让又是一阵笑,忽然道:“楚昭寻啊楚昭寻,我实在看不透你。若说你无情无义吧,偏偏你可以孤身深入赵忠府邸,去救一个小丫头,若说你楚大人重情重义吧,又为何如此油滑,甚至还将曹孟德的奏书献上给我。据我所知,他也是你的好友吧?”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楚汉笑得惫懒,“天下残缺者众,而裸奔者,张大人可曾见过?”
张让又是会心一笑,尽管他是太监,但也是有八房姬妾的,倒是懂得衣服的好处,不曾裸奔。
“不过楚大人,我倒是不需要你这个人情。”张让笑了笑,道:“这个军队,我自己出了便是!”
楚汉的瞳孔猛然紧缩,道:“张大人何来军队?”
张让笑而不语,抿了一口茶,道:“难道老夫这些年来,就是只靠天子赐予我的兵符杀人么?”
楚汉耸然动容,但只是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的神色来,笑道:
“只是张大人,你私养的武士,又在何处呢?”
张让笑了笑,拍了拍手,忽然大厅上下,站满了人。
或是从门外涌入,或是从天而降,或是从庭柱后现身。
楚汉色变,道:“张大人,你……你我所谈论的事……”
“楚大人不必担心!”张让笑道:“这些人听不懂的!”
“我不懂张大人的意思。”
“这些人啊……”张让感慨地望着这些武士,道:“他们是我从高丽买来的奴仆,皆为死士!”
楚汉一惊,不知道张让所说的高丽,和自己那并不渊博的历史知识所认知的高丽,是否如出一辙。
“怪不得……”楚汉冷笑道:“这些人既然是高丽奴仆,自然就不必记录在我大汉的人口册中,掩人耳目,乃是上上之选。”
“你又说对了。”
望着张让气定神闲的样子,楚汉恨得牙根痒痒。
本以为他是拔了牙的老虎,没想到此人竟然比赵忠心机更深,早早地埋伏了这样一支奇兵!
如此一来,楚汉和田丰所谋划的事,将会大不相同!
毕竟若是楚汉指定的军队,在白马寺杀了赵忠后,立刻倒戈杀了张让,也是极易操作的!
可若是张让自己的死士……
杀了赵忠后,在场的士族能否幸免?
“如此,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关羽、张飞二人将赃物妥善地埋在张让的府邸了。”
楚汉如是想着,庭院中传来的声响,却令他为之色变!
“二位蠢贼,为何夜闯张大人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