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收留我,在你家过年?”
黎晚星停下,仰头望着他,目光里是抱歉,掺杂着些许害羞,几分喜悦。
她开口:“可是我答应了子慕陪他的。”
“所以子慕哥要带你见父母了。”
她有点羞涩,点点头。
黎晚星不知道陆初凡刚刚眼里亮起的点点星光又悄然而逝,他把压在她身上的身体微微直起,继续牵制着她,往前走。
“陆小凡,你……为什么要我收留你?”
他淡淡回答:“一个人过年,想找个人做伴。”
黎晚星想起席子慕跟她说过,陆初凡三年过年有两年是自己一个人过的,父母在法国忙着工作,常年不回,想带他走,可他不愿。
这样固执着一个人很小就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冷清,难怪一直独来独往。
“要不……”
黎晚星酝酿着,陆初凡没看她,所以不知道她是冥想思量的样子有多可爱。
“要不,我俩过个早年?”
陆初凡听见自己失落的心又雀跃起来的声音。
“怎么过?”
“嗯……年夜饭虽然是晚饭,可是我俩可以早早准备,做午饭。都是一天过年,早与晚,不过是个时间罢了。这样,你来我这来早点,晚间再去子慕家。”
“我提前来,可以吗?”
“提前?”
“提前在这两天。”
“陆小凡,你确定吗?”
黎晚星突然抱住陆初凡激动的说:“哈哈哈,终于有人帮我打扫卫生了,知道吗?我最讨厌过年了,家虽不大,东西也不多,可就是太乱了,我从来都不整理,好几年没收拾了,今年终于有希望了!”
陆初凡愣住,因为什么事,不就是打扫卫生,有什么难?
可下一秒他就心虚了,唯唯诺诺说:“可是,我好像不会。”
陆初凡没说谎,记忆中他从未碰过扫帚,抹布这些东西。
唯一做过的劳动,就是种过一片花丛,还是认识黎晚星后种的。
黎晚星放开他,嗔怒到:“那还是别来了,可以省下粮食。”
他拉住他她,委屈说:“我做。”
然后二人悠然回家了。
次日,是陆初凡做人最丑陋的一天了,他像是被黎晚星的藏起来的小情人一样被席子慕发现了。
黎晚星也想不到子慕会来。
二人正吃着早饭,看清来人后三人皆惊诧,而陆初凡和黎晚星多了几分心虚。
“子慕,你怎么找到这的?”
黎晚星快步上前,挽住席子慕手臂。
眼里全是惊喜,以掩饰慌张。
“嗯,想你,寻着寻着就寻到这了。”
他看了一眼陆初凡,是微笑着的。
“不过,初凡,怎么在这儿?”
“哦,他呀!昨晚喝得烂醉,刚好我遇到了,就把他带来了家。”
陆初凡挠挠头,点头说:“是这样。”
黎晚星在心里嘀咕:当然是真话咯,喝得真醉,人也很沉。
席子慕松了眼眉,笑道:“我还以为初凡来找你的。”
黎晚星轻笑:“他呀,哪会找我?话都不敢和我说的人,也不知怎么敢一个人喝那么多酒。”
陆初凡尴尬的低头,沉默不语。
那天的早饭是三个人一起吃完的,期间黎晚星和席子慕的亲密话语更不用说了。
陆初凡最先放下碗筷,重重一声:“谢谢”就逃了,飞快逃离这个快让他窒息的场面。
不知不觉,陆初凡来到家附近的公园,呆望着那片没有叶子的白杨树,往昔如现。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的。”他默念。
“初凡。”
“子……子慕哥……”就像是见不得光一样,陆初凡见到席子慕就害怕起来。
“嗯……你怎么喝酒了?”
犹豫着,但席子慕还是问了,毕竟,这个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
“我……我想躲一个人,但又想见到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是对是错我无法权衡。真的,子慕哥,我……我好像错了,可是心里又觉得没错,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无与伦比说“错了”“全错了”。
目光空洞,茫然。
席子慕按住他的肩膀,严然到:“看着我的眼睛。”
“你喜欢晚晚。”
陈述句。
席子慕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在草原?还是更早?
如果之前全是席子慕一个人的猜想,那现在陆初凡的眼睛已经证实了猜想。
他只知初凡和晚晚是一个学校的,他只知初凡不喜和人接触,他只知晚晚看着自己时余光留给了旁人。
陆初凡觉得自己的肮脏丑陋在子慕哥面前,原形毕露,更加厌恶自己了。
“初凡,我无法阻止你喜欢一个人,可你怎么……怎么偏偏是晚晚?”
“子慕哥。”
他望着这个视他如知己的哥哥,除了对不起,就只剩沉默了。
就像是上帝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玩笑过后,再无昨日了。
昨日,他是他最仰慕的哥大哥,他是他温柔如玉的小弟弟。
请原谅我。
可是,明明是我先遇上的。
深夜,陆初凡辗转反侧,终是发了一句:“子慕哥,我想高考结束后去法国。”
很快,对方回:“好。”
若是以往,席子慕肯定会劝说,可此时,自私这东西确实可怕,它可以让你毫无情感可言。
如果席子慕之前还有所顾忌,那么看到晚晚总是把目光有意无意的分给陆初凡,他就再也不想让陆初凡现在她眼前了。
“妈妈,我会来陪你。不过迟几天。”
那边,陆初凡答应了方宛春节去法国陪她。
“子慕哥,明天我就去法国,过年不回来了。”
这边,陆初凡做了人生第三次欺骗席子慕的事。
次日,“陆小凡,你带这么东西来?”
“喂,我家里本来就够乱的了,这些东西能干嘛?”
“嘿!陆小凡!”
听着黎晚星又惊又炸还气愤的话语。
陆初凡无声笑了,继续默默地把红烛,春联,灯笼往院子里搬,这些都是他请王叔帮忙置办的,他把红布条在院子里来回交叉系上,一个个挂上灯笼,认真打结,认真明灯。
看着这个默默做事的男孩,一次不说。
黎晚星无奈的上前帮他。
“咦?好像不错诶!”
一直佯装淡漠的陆初凡终于开口:“当然。”
满意又骄傲的语气。
“想不到小绵羊也会有出乎意料的一天,这是长大了吗?”
“感谢大灰狼不杀之恩。”
我想给你满世繁华永生欢喜,倾我所有,都给你。
可是,你要愿意。
那是陆初凡认识黎晚星的一年零三个月,和她待在一起最长的时间,每时每刻,形影不离。
他像一个偷窃者一样,悄悄窃取这几许时光,拙劣的把它钉在心间,封存着。
年少时的不怀好意,都有理直气壮的理由。
譬如,陆初凡喜欢黎晚星,这个理由,足以让他破无数个例外,做无数个第一次。
他确实不怀好意,可从未想过要她什么,从来都是给她什么。
从赠你欢喜,到愿你欢喜,是陆初凡做过最违心的抉择。
春节前四天。
“陆小凡,江南响藕如何?”
“不好。太脆。”
“我觉得不错嘛,很好吃,你吃不惯吧?”
“你说好那就好。”
“那……这个豆腐呢?”
“乳味太重,颜色尚佳。”
“嗯,这样算不错的了。”
“黎晚星,你的羊肉酱糊了。”
“啊!天啊,完了完了!我看看!我看看……”
厨房里又是一阵呯呯嘭嘭。
春节前三天。
“陆小凡!看!快看!下雪了!盐城下雪了!”
“嗯。看到了。一场春雪,稍纵即逝。”
“哈哈哈……来,我们拍张照片。”
照片里是黎晚星激动快乐的样子,所以他没发现陆初凡澄澈的眼睛里存有一片阴翳。
“再给我拍几张,我发给子慕,好像那边没下雪。”
春节前两天。
雪化了,很多东西又得重新整理了。灯笼被融水浸坏了几个,晚上没有灯光,陆初凡望着那些大红灯笼发了很久的呆。
“陆小凡,别难过,灯不亮了,一很好看呀!”
陆初凡不说话,匆匆跑了出去。
那晚黎晚星等了很久,陆初凡没回来。
春节前一天。
早上醒来,黎晚星想起陆小凡,跑到他房间,直接推开了门。
“陆小凡!啊……”
“……”
“砰!”
一声关门声。
“陆小凡,大清早你不穿衣服干嘛?”
“我……我在穿……”
“呃……啊……哦……那个……那你快穿!穿好之后就去弄早饭,做好了叫我。我再去睡会儿。”
“好……”
陆初凡耳根发热,嗫嚅答应。
幸好,她没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唉,这个陆小凡,真不让人省心。”黎晚星自叹着。
午间,一段惬意时光。
陆初凡和黎晚星躺在院里的两张躺椅上,头顶是满院灯笼。
阳光洒落,星星点点的红斑不断变化着,像极了爱情。
“陆小凡,你新年愿望是什么?”
“实现不了,有也无用。”
他的声音冷绝而悲伤。
陆初凡像个死寂的少年,无朝气,无温度,冷冰冰的气息,不禁让黎晚星打了个寒颤。
“有多难实现的愿望,让你连个念想都没有?”
“很难很难。”
的确很难,难得陆初凡,想不到其他形容词。
“那有没有一些小愿望呢?简单点的?”
黎晚星思量了一会儿,想调整氛围,实在太压抑了。
“我希望你不穿高跟鞋解单吗?”
“简单。”
“能实现吗?”
“能。”毫不犹豫,她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