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的黑衣男子探出头看向前面的男子说“我说公子,这怎么每回来人间我都是提东西的呢?”他只是一个近侍啊,每次来凡世为什么都是来提东西的?
前面手握折扇,身着秋香色长杉的男子回过头来看着他,微抬下巴说“你不提,难道让我提吗?”
“不不不,当然是我来”广莲汗颜,连忙满脸笑容将头缩回了盒子后面。殿下可真可怕!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都没变。
“你们怎么这么慢!快点跟上来!有好吃的!”藕荷色衣裙的女子在一个小吃摊前向他们招手。
离月快步跟了上去,广莲弱弱的应答“来了~”
唉,又要买了,呜呜呜。
我顺着簪子的牵引在街上左拐右拐,据小姑娘所说,这簪子会帮他们找到长夜的转世。
我看了看身后的梵音,他依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眼神一直在避免跟自己接触。
我也不知该如何跟他开口,难得他这样安静。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两个人就像阴与阳,困于一个隔界的地方,一个不见阳光,一个不见黑夜。
离月眼尾瞥到街边巷子里的一抹红衣,脚步一滞。
“怎么了殿下?”广莲看到离月突然停下问道,突然他也感受到了一股妖气,应该是尽力隐藏了,所以他一开始还没感觉到,但是很强大。
广莲靠近低声问“是谁啊殿下?”
“没有”离月撤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梵音?他旁边那个丫头……
“没有?欸,等等我啊!殿……公子!”
好像有苗头了,我回头想跟梵音说,却发现他正站在巷口看着街上出神。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熟人而已”他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怎么了吗?”
“好像找到了”我看向簪子指向的地方,桃红衣裙的女子正在一家成衣店里挑选布料,只看得到一个背影。
“去看看”
他抬步往店铺走去,依旧没有看我。
我看了看巷子那边的街道,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熟人的意思是有别的妖也来了?
“姑娘?”我拍拍那女子的肩膀。
她回首笑意吟吟:“姑娘你认识我吗?”
我微微一惊:啊,已经不是那张脸了。
她依旧面若桃花,笑意盈盈,只不过从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温柔似水的感觉,没有了曾经的活泼灿烂,调皮大胆的样子。
我笑了笑一脸惊讶:“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没事”女子笑了笑,招呼一旁的侍女道“走吧,红袖”
“还是看不中吗姑娘?”
“嗯,再看看别家的吧”
“……”
我看着靠在门边上的梵音,自从我把昨晚的受欢迎的事跟他说了后他就换了张普通人的脸,不过一袭红衣站在那里也很惹眼。
他看着她们离开,眼中若有所思。
两人在街上慢悠悠的晃着,也不说话,怪怪的,让人不自在。
还是我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长夜转世后的那个人还是她吗?”我脑中浮现刚才那个女子的样子。
他看着前方,缓缓道:“转世顾名思义就已经是新的一世了,与过往的缘分已经断开了,而断了的红线已经消失了,从她死的那一刻起。”
“那,她还会想见苍梧吗?”
不是那个人了,她对苍梧还会有执念吗?
“想见他的只是上一世的长夜的愿望”
“也许他们还是想再看一眼对方吧,哪怕是以陌生人的样子。”
“……”
梵音低头看了一眼沉思的人又移开眼。再看一眼又能怎么样呢?他没想到苍梧也会有身陷在名叫爱情的东西里的一天,这实在是让他过于惊讶。
到达扶桑树的林子时,青玉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她看见我,迅速跑过来,脸上带着歉意:“抱歉,没能及时赶来,没事吧?”
我赶忙安抚:“没事没事,别在意”
她点点头确认我没事后,一脸忿忿的看向梵音,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看什么,小心我把你打回原形”梵音也不看她,仍旧面不改色。
“青玉,我们快回去吧”看他们就要打起来的样子,我赶紧拉了青玉往扶桑树的结界之门走去。
从人间回来后梵音也还是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依旧躺在青鸟身上,看着头顶飘过的云发呆。
我本来想问他关于朝露的事,但总觉得不是时机,问他他也不会说的。
回到桃林时灵香还坐在那里,她一看到我们就焦急的跑过来:“怎么样?找到长夜了吗?”
“嗯”我点点头,只不过不过她已经不是长夜了。
“太好了,她,她还能再活着,太好了”她更咽着笑了起来。
推开朱红色的木门时,如果不是前两天来过这里,我会以为面前的这扇门已经尘封了几百年,让人无形中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灰尘。
梵音大踏步走过去,我以为他又要踹他,没想到他在那团灰色身影旁边半蹲了下去。
“起来,去看看她”他的声音很轻“那个叫长夜的女子”落在苍梧耳中却像寺庙的晨钟之声,一下一下的敲击、振动着他的耳膜。
“她在人间转世了”
平静的海面翻涌起了海浪,冰雪覆盖里的梅枝开出了鲜艳的花朵,风声从树叶的沙沙声中席卷而过,荷塘里的青蛙也叫了起来,黑色的蝉趴在树上一声一声的诉说着夏日的歌。
苍梧的耳中嗡嗡的响,像是万物复苏,所有的一切突然有了声音。
“我要沐浴”
他背对着我们,声音沙哑,不知道他此时心情如何,只是梵音能清楚的看见他颤抖的身体,还有低低的啜泣声。
梵音想:也许我真的错了,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没想到那帮老家伙这么严防死守,还是让那个女人碰发了你的情感。也是因为碰上了你她才落到如此下场,不过她能转世的话也是他们内疚了吧,对你,对她。
苍梧洗漱完走出来的时候,我们都眼前一亮,他真的生的好看,也难怪长夜如此痴迷。梵音说的没错,他的确有着青松覆雪的淡雅气质,墨色长发用两根木簪随意簪着,披散的青丝被风扬起,落在他如画的眉眼里,却像谪仙下凡一般。
“我,变样了吗?”见他们都盯着他,他转头问身后的梵音,有些紧张的样子。
“没有,没有,从刚才起你都问了多少遍了,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在意外表”梵音双手环胸,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但我知道他看到这样的苍梧心里是高兴的。
“那倒没有,只是……”他轻声道。
只是那是长夜喜欢的脸。
“长夜死前的愿望,她想再见你一眼”灵香走到他面前,把簪子递给他“给你”
“这本来也就是你的东西”
我才注意到灵香手上拿的木簪子跟苍梧发间的簪子是一模一样的。
苍梧接过簪子,久久的盯着,忽然如梦初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瞬间琥珀色的眸中不停的落下泪水,一滴一滴的从他白皙的面庞上滚落。
他一时像支撑不住瘫在地上,竟在我们面前哭出了声。
那声音让我想起在人间的时候,看到有小孩子走丢了,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大声的哭了起来。周围熙熙攘攘,四面嘈杂,他的哭声分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