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这孩子年岁没问题吧?”
“瞧您说的,黄溪乡上上下下拢共也就两百多户,您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们家小云的生辰?”
“害!这不是怕有人滥竽充数嘛!”
“那不能,我们张家人干不出那种缺德事,您就放心好了!”
张云呆呆地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朱红色的大门。
大门上镶满了黄铜门钉,他总感觉这些门钉镶嵌的不够整齐,有那么一点点歪。
耳边传来的是李氏跟刘管事寒暄的声音,不过张云的心思不在上面,他一点都不关心两人之间的对话。
“说起来,你们张家也是乡里有名的富户了,你们真舍得把这孩子卖给我们刘府?”
刘管事望了一眼小小的张云,似笑非笑地问道。
“世道太艰难了,我们也不想的,但是没有办法,家里吃饭的嘴越来越多了,只能减去一些家里的负担。”
李氏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眼睛时不时地瞟向一旁在拟卖身契的奴仆,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焦虑。
一直在观察她的刘管事,假装没有看破李氏蹩脚的演技,见卖身契递过来,拿起一角掠过一眼,右手食指请弹了一下纸面,递给李氏。
“行了,要是没有问题,那就签字画押吧,签完了字,他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了。”
李氏双手接过,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她哪认得什么字啊,就是拿起来做做样子罢了。
随后,李氏又把卖身契交给张青,让他来签字。
张青也不认字,不过这不妨碍他直截了当地签字画押。
刘家在乡里的信誉一向不错,不会为了这点小钱坑害乡里。
再者,他要卖张云的原因也不是那区区十两白银,就算被坑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很快,签好字,按上掌印的卖身契回到了刘管事手上。
确认一眼,确定卖身契没问题,刘管事也十分干脆,直接从钱囊里掏出一个银元宝丢给张青。
“好了!钱货两清,我带他进去了啊!”
“嗳!您慢走,路上小心。”
李氏表情谄媚,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点头哈腰。
此刻,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在家时的豪横,此时的李氏就宛如卑微的婢女在给主人卖笑一般下贱。
感觉到肩上传来的力道,张云收回视线,顺着刘管事的意,跟着走进高门大户。
从交易开始一直到结束,他都是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
除了表情有些呆滞之外,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就宛如一个物件,仅仅只是存在于这个世间。
见张云乖巧的过分,刘管事不禁感到意外,他还以为要花一些力气,没想到随便一拉,这小子就跟着走了。
“你不想和爹娘回去吗?”
走在路上,刘管事好奇地问道。
张云抬头看了他一眼,木然道:“他们不是我的爹娘。”
“那他们是?”
“长兄。”
“哦……”刘管事恍然大悟,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难怪呢。”
他就说好好的一个富庶家庭,为什么要把孩子卖出去做奴仆呢。
敢情卖的不是儿子,而是弟弟啊!
这也难怪,这小子的年纪就快要成年了,要是再不卖,分家的时候可就有的闹腾咯。
满足了好奇心,刘管事不再追问,带着张云走向内庭。
而在这个时候,外界引起一阵骚乱。
……
“快!快看!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是仙舟!那是紫阳山的仙舟!”
“紫阳山?紫阳山的仙人来这里做什么?”
“今年好像是紫阳山收弟子的日子吧,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喂!仙舟好像要落到刘府那边了,家里有孩子的快去试试运气!”
……
张青夫妇刚准备回家,就看到天上的仙舟飞过。
听到周围人讨论的内容,两人对视一眼,奔向刘府大门。
和他们一样往那边狂奔的,还有不少人。
他们有的和张青夫妇一样,夫妻俩共同奔走,有的则是带着年幼的孩童,整个黄溪乡的乡民仿佛是在赶集一样,从各个地方齐奔刘府大门。
……
而在刘府的内庭,刘家的掌权人把孩子们聚集起来,集中训话。
“刘老爷心善,最是见不得民间疾苦!”
“把你们买过来,为的是给你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们若是侥幸通过了测试,入了仙门,绝不能忘了今日的恩德!”
“不然,那就是畜生不如的白眼狼,就连上天都饶不了你们!”
刘管事声色俱厉,黑着一张脸,教训起了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
一众孩童被他严厉的语气给吓坏了,眼看着就要上演一场鬼哭狼嚎的戏码。
好在这时,一个相貌祥和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缓和现场的气氛。
“唉!你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刘老爷我做好事,是为了让孩子们感恩戴德的吗?”
刘大老爷大咧咧地呵斥两句,继而转过头去,朝孩子们露出宽和的微笑。
“你们别怕,有刘老爷在,他吓唬不了你们,刘老爷我啊,会保护你们的。”
刘富乡本身就长得喜庆,面相极具亲和力,说话又很温柔,一下就博得了在场孩子们的好感。
胆子大一点的孩子,甚至躲到了刘半乡身后,朝着刘管事做起了鬼脸。
气得刘管事鼻孔直冒白气!
而刘富乡呢,始终笑呵呵的,就算有孩子拿脏兮兮的手,弄脏了他的裤子,也没有半分动怒的意思。
一场好好的训话,被他这么一打岔,顿时变成了闹剧。
其乐融融间,突然有一道光影闪过。
刺眼的光芒让在场的众人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而当他们再次睁眼之时,只见一袭白衫在寒风中飘荡。
再定睛一看,好一个风华绝代的贵公子!
来人面白貌俊、气质非凡,白色的长衫随风而动,连同凌乱的青丝猎猎飞扬,端是仙气飘飘、神采飞扬。
“仙家!”
刘富乡从震惊中惊醒,立即反应过来,拱手行礼。
守在周围的一干奴仆接连效仿,拱手弯腰,尊称一声:“仙家!”
孩童们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们或是惊愕,或是羡慕,或是惊艳地注视对方,亦或是模仿大人的姿态,施以蹩脚的礼节。
现场有些凌乱,但没有人胆敢发出声音,呵斥那些发呆的孩童,生怕惊扰了仙人,引得仙家不悦。
但令人诧异的是,这位仙家并没有那么的……不容侵犯。
或者说,完全可以用平易近人来形容这位了。
“起来吧,你们大可不必如此。”
青年随和地说道,稍显慵懒的嗓音仿佛拥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安抚着人们不安的心灵。
待众人起身,青年面带微笑环视一周,看到在场适龄的孩童暗暗点头,一双笑眼朝刘富乡望去。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刘富乡对吗?干得不错。”
刘富乡刚要客套两句,却见青年手臂一翻,一个被挤得鼓鼓的钱袋丢了过来。
手忙脚乱地接过,刘富乡笑容可掬,点头哈腰,连声致谢。
“应该的,应该的,能为仙家行方便是小人的荣幸,您太客气了。”
“这些奉承话,你还是留着给下一个引渡人说吧。”
青年瞥视他一眼,朝院落内的空地一挥衣袖,一颗清澈透明的珠子在离地一米左右的地方凭空出现。
“规矩很简单,排队去摸珠子,珠子亮起站到我的左手边,珠子没亮,从哪来,回哪去。”
这话是对孩子们说的,一群小萝卜头还没有从惊变中醒来,此时还浑浑噩噩的,没有一个人动身。
这时,张云踏出一步,径直走向琉璃珠。
“只要能把珠子点亮,就能和仙长一样,成为仙人吗?”
张云一边走,低声自言自语,他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听到答案。
但见青年嘴唇轻启,吐出一个清晰可辨的词语:“也许……”
闻言,张云脚步一顿,接着再无半分犹豫,走到近前想也不想就把手放在了珠子上。
在他把手放上去的那一刻,透明的琉璃珠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一闪而逝,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这算点亮了吗?”
张云转过头,眼睛定定地望向青年,暗淡的眼眸逐渐有了光彩。
“算!”青年眉毛一挑,朝左侧扬了扬下巴,“过来站着吧。”
“好。”
张云点头,不再多话,安安静静地站在青年身侧。
一双幽黑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刘富乡,目光不停地在青年与刘富乡之间来回打转。
“不去看别人的测试结果,你在瞎看什么?”
青年明明没有看张云一眼,却好似看破了他的动作一般,直接了当的开口询问。
左右观察一眼,确定青年是在问自己,张云舔了舔嘴唇,压低了声音回答:“那个刘管事,我嫂嫂在他面前,谄媚得像一条狗。”
“然后呢?”青年又问。
张云小心翼翼地看了刘富乡一眼,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那位刘老爷,在您面前乖巧得像一条小奶狗。”
“哈哈哈哈……”
青年成功被张云给逗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你是在看这个?”
张云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