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忠也不知道他们准备建的工厂是私营还是国营，不过看他们这个架势，身后也没有跟着政府的专员，想必是私营无疑了。
私营企业天生就比国营低一头，周志忠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就更加看不起江秋了。
“请进。”
进了养殖场扑面而来的就是鸡粪和饲料的味道，养殖场虽然是国营的，但里面工人并不多，只有十来个。
“你们不要看我们这里庙小，实际上掌握着省城将近我1／10人口的肉食来源。”周志忠扫了江秋一眼，“所有来买鸡的人，不管是买白条鸡还是活鸡，都必须要有肉票。”
“政策管得严，我们也不敢自作主张。”
“不过呢，跟国营养殖场合作，最大的好处就是风险低。”
这一点江秋非常认可，毕竟他所在的那个年代，投机倒把是一个相当大的罪名，最高可判死刑。
国营企业销售紧俏产品这些门道，里面学问可深了，稍不注意就会被打为投机倒把。
进入到养殖场内部，江秋发现这个养殖场虽然在城郊，但是由于占地面积太小，所以留给鸡鸭生存的空间也不大，所有的鸡平常几乎都只能待在鸡舍里，出外活动的时间空间，只有外面的一个小院子。
“这院子也太小了。”江秋感叹了一句。
周志忠眉头一皱，“不小了！只是我们这里养了800多只鸡，500多只鸭，建鸡舍占的空间比较大，所以留给鸡鸭自由活动的空间才显得小了。”
“那冬天呢？冬天会下雪，小鸡仔怕冷怕水，总不能把整个院子都围起来吧？”江秋问。
“冬天院子里堆的都是雪，鸡鸭自然不能出来活动。”周志忠想了想，极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可是如果把它们闷在鸡舍里，极易引发瘟疫，所以冬天的时候我们会适当地减少鸡鸭养殖的数量。”
江秋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过年的时候，城里鸡鸭的余量是不够的。”
“不止过年的时候，平常省城肉量的供应就不够，没办法，有钱人太多，肉太少，不过本地人应该都知道，在过年之前，提前两个月准备好活鸡，要是在过年的时候买不到鸡肉，也可以到乡下亲戚那里去借。”
“借？”江秋有些意外，“过年的肉还要借？”
“所以说”周志忠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态，“别看省城有五六个养殖场，但其实每一个养殖场很重要，都担负着就分配肉类资源的职能，我们这工人虽然不多，但是地位都很高。”
江秋听了这话，轻轻笑了一声，正因为肉类资源紧缺，养殖场虽然是国营的，但是效率并不高，江秋在这里也没有看到他想象当中的规模化，专业化。
晚上，通过小主管周志忠的中间关系，江秋顺利见到了养殖场的副厂长，不过副厂长不太待见江秋，从江秋这里听说他想把县城养殖场的鸡鸭猪销售到省城之后，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苏城建立一个规模化的养殖场，现在就引进种苗，等将来种苗长成了之后，再把鸡鸭猪运到省城，通过我们的平台来对外售卖？”副厂长重复了一遍江秋的话。
江秋点头，“省城缺肉，而苏城养殖成本低，能够发挥极大的价格优势。”
他看向副厂长，神态认真，“贵厂难道就不希望拓展更多的销售渠道，把计划外的部分肉类价格，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副厂长眯了眯眼睛，似乎已经猜到了江秋的来意，“我们厂生产端和销售端的需求都已经饱和了，而且政策要求我们只能跟国营厂合作，至于私营厂那得拿到资质再来谈条件。”
江秋是聪明人，听到副厂长这么说，就知道自己是被对方给拒绝了。
接下来的谈话副厂长和江秋都敷衍了许多，几人寒暄了一阵，聊了聊省城与县城的发展方向区别之后便很快告别了。
这时候崔富强和周志忠还等在外面，他一出来，崔富强就凑上前用表情询问情况怎么样。
江秋只低低地摇摇头，对崔富强身后的周志忠谢道：“今天多谢周哥了，我强哥下午还有事儿，就不麻烦你了。”
说完他不由分说拉着崔富强，上了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出租车。
崔富强一看江秋这个架势，也猜到他们的谈判失败了。
“副厂长怎么说？不愿意跟县城的养殖场合作？”崔富强问。
江秋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着疲惫，“对方的意思大概是必须要看到我们的成果之后再谈合作，而且因为即便我们建立了养殖场也是私营的，跟国营工厂之间的合作未免有些束手束脚。”
现在他养殖场副厂长的岗位可是一个铁饭碗，而且养殖场与供销社不同，养殖场的利润空间更大，在养殖场当个二把手，不仅是一个铁饭碗，而且是个肥差。
“副厂长大概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吧。”江秋明显不甘心。
他看向远方，这省城里高楼林立，虽然墙楼古朴，街道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和绿化，但是却充满了机遇和危机。
回到招待所，崔富强也不给他压力，“小江你放心吧，这个养殖场不行咱们到下一个养殖场去，反正老宋交给我的任务，就是让你满意地回到苏城。”
“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弟妹和楠楠还没有好好逛一逛这里，明天我带我老婆过来，带你们到处逛一逛。”
这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特别讲究人情味，江秋不想再打扰崔富强，但又怕他觉得自己疏远了他，“不用了，强哥，明天我跟小岚自己到城里逛一逛，买几身衣服，后天我们自己就回去了。”
崔富强却摆出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那怎么行！把你们扔在这省城，显得我都不会做事儿！”
“行了，你也别跟我客气，快回去吧，弟妹肯定等着急了。”
今天忙了一整天，竟然都没有带回好的消息，江秋刚踏进招待所的大门，想了想，他中午的时候离开招待所到现在都已经下午了，楠楠和小岚肯定都饿了。
这样想着他转了个身，向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询问哪里有菜市场或者不用粮票就可以买食物的地方。
工作人员给他指了一个方向，江秋到了之后才知道这是一个露天的菜市场。
在市场内有开着门店的商户，但是大多数都是卖零散蔬菜水果的小摊贩。
江秋刚走进菜市场，就看到菜场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摆放着用笼子装的活鸡，他有意了解省城活鸡的价格，所以便上前看了看。
“大爷，你这鸡怎么卖？”
大爷抬头瞅了他一眼，“1．5一斤。”
江秋有些意外，“养殖场的鸡都能卖到1块2一斤，您是卖1．5价格太高了吧？”
“高？”大爷扫了他一眼，看他不懂市场行情，态度有些不屑，“你信不信我这1块5的价格，一个上午就能卖掉。”
大爷话音刚落，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皮鞋的男人走过来，“刘大爷三只鸡我全要了。”
江秋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交易价格都不问问，直接就打包带走了。
“兄弟，”江秋笑了笑，“你也不问问他这鸡的价格？”
那个西装男人，瞧了一眼江秋，随后说道：“反正价格在1块2到1块5之间，不会比国营工厂低。”
“能在这菜市场摆摊卖的都是自己家生产的，不用肉票，也不用粮票，这还不划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