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几亩地,也全都撒上了麦种,土也整整齐齐的被分割成了一块块的豆腐块,看着很是整齐干净,一副欣欣向荣的观景。
只有江秋家的稻田,是一片荒芜,没撒上麦种不说,就是连地都没有犁,上面还稀稀散散的长着齐腿高的野草。
江秋走到自家田里,脸色不由得有些微微发红。
不少村民也是注意到了他,接头交耳的对着江秋,和他家那块鹤立鸡群般的稻田指指点点。
可看到江秋能下地,不少人脸上还是露出意外,感觉这事实在稀罕。
隔壁一块田是王二牛家的,刚扒开了沟子,正在放水,他看到江秋来了,笑呵呵的从地里走到田埂上,一边卷了卷粘上泥巴的裤腿,一边对着江秋奚落了起来。
“江秋,这都过了季节,你家的地咋也不见你种啊。”
这家伙虽然浓眉大眼的,长着张国字脸,看着憨厚,可心眼确是不咋好,总喜欢嚼舌根子,偷说别人坏话,让人喜欢不起来。
“俺家不种地,种菠菜。”随便找了个借口,江秋有些不想去接王二牛的话茬。
“种菠菜?菠菜能有稻子能放?你家是准备吃俩星期菠菜,剩下的日子去喝西北风吗?”听到这话,王二牛有些不屑,家家户户都种稻子的情况下,这小子非要种菠菜。
稻子收了能存一两年不坏,这菠菜一个星期就得坏,种这玩意,可不是脑子抽了吗?
“菠菜不能放,还不能卖?我拉去城里卖了,在买稻子,还不是一个样子。”摇了摇头,江秋又敷衍了他一句。
说的也是哦,这菠菜好像还真能卖。
略一琢磨,王二牛突然觉得江秋这家伙说的好像挺有道理,要是到时候,这菠菜的价格比稻子的贵,那岂不是还能别人家多赚一笔?
哎呦喂,我怎么没想到种菠菜呢?
气的一拍手,王二牛后知后觉,突然的有些后悔。
虽然这年头,不让私人做买卖,可这两年政策也松缓了一些,偷偷摸摸,小打小闹的卖上一些瓜枣蔬菜的,也没人死盯着你。
况且,这镇子上比城市里管的还松,农村人生活条件不好,为了口饱的,胆子也比成城里人大,没分地的时候,就有人在屋前门后的种点菜,拿出去卖,也没见几个是被套上投机倒把的罪名,抓进去坐牢的。
王二牛一抬头,还想跟江秋多唠两句,可身前哪还有人影,这小子居然枣跑到底边的野沟子里,跟几个小娃娃说话去了。
唉,老大个人了,还跟些毛孩子混在一起,真是没个正形。
鄙视的叹了口气,王二牛看到自家稻田里的水放满了,又光着脚跑进田里,准备把进水的那口子给堵了。
“大军,你们几个在这水沟子旁干啥呢,长虫多,可别被咬着咯。”走到几个小孩子身旁,江秋乐呵呵的打趣道。
大军是三四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那个,十一岁也没去上学,刮了个大光头,在几个孩子里很是凶悍,妥妥的孩子头。
“秋哥,俺们抓老鳖呢。”回头看到是江秋,僵着脸色的大军,吸了下鼻涕泡,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他还以为是自己老爹看到自己玩水,跑过来要抽自己呢。
“老鳖?这沟子里还有老鳖啊?”江秋一愣,目光就朝面前的水沟里落了过去,可这沟里的水很是浑浊,边上的黑色淤泥上也满是孩子们留下的脚印,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过,沟里的水不深,只到小孩子的膝盖上,下里面还有个孩子,正弓着身子,在水里面摸摸索索,找着东西。
“真有,你看俺的手,刚才还被咬了一哈呢,可疼了。”以为江秋不信,大军举起了自己右手,伸出食指给江秋看。
果然,手上有个老大的血印子,看形状,像是老鳖刚咬的。
老鳖这种东西,学名叫甲鱼,对生长环境的水质要求很高,但性格生猛,喜欢吃小鱼小虾之类的肉食。
一般只要咬到了东西,基本上就不松口,就算你把它脑袋剁下来,也得等个三五分钟,等着鳖头里的神经死完了,它才会张开嘴巴。
这野生的甲鱼,在后世因为污染严重,基本很难找到,但在这个时候,家家户户连农药都打不起,更别提污染水质了,运气好的话,在河,湖,水库里都能遇到。
这水稻田的旁边就是有条大河,水渠里的水也是从那里抽的,旁边的沟子里有甲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好家伙,咬这么厉害,你爹回家可不得打你?”看到大军的手指,江秋眼皮子一跳,感觉自己的手指也跟着疼了起来。
“军哥!俺摸到那只大老鳖了!”
可这个时候,沟里传来一声欢喜的叫声,接着就是砰!的一声,一只满身都是淤泥的老鳖,被那小孩给扔了上来。
江秋被老鳖身上的泥水甩了一身,周围的几个孩子,有不幸运的,更是被甩了一脸泥。
可看到几个孩子都光着脚,那老鳖脖子一伸,翻过身子就想爬走,江秋也顾不得身上的泥水了,急忙就跑过去,一脚把老鳖踩到了脚底。
见到老鳖被江秋踩住了,大军急忙的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就和那几个孩子跑了过来,他眼巴巴的瞅着江秋脚底下的甲鱼,有些难为情的说。
“秋哥,这个老鳖是俺们的,你要是想要,河里还有小一点的,俺们再给捉。”
看着大军这苦哈哈的模样,江秋有些想笑,可还是忍了下来,有些调笑着道:“你秋哥我又不是坏人,还能抢你们孩子的东西?”
“对了,这老鳖你是要拿回去煮了吃吗?”
“老鳖腥,不好吃,俺是要他它的盖儿,能卖钱。”大军摇了摇头,对于江秋的上一句话有却些不认同。
平日里他淘气了,被老爹用皮条子抽的时候,嘴里总会骂骂咧咧的说,小了不学好,长大就是江秋那种坏东西,要是成了这种人,走在村子里连狗都不待见,出了村子更是吃牢饭的料。
所以,在村里,江秋就是坏的代名词,也是家家户户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老鳖腥?那是没做好吧这玩意大补不说,还有个别称叫地龙,都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老鳖被称为地龙,那味道还能差了?
“盖能卖钱?能卖多少?”江秋一愣,没想到这几个孩子这么傻,居然丢了西瓜捡芝麻,好好地甲鱼肉不要,看中的居然是老鳖盖。
可这么大个老鳖,估摸着也得有三四斤,要是拿到城里去卖,那些坐办公室里,秃头的,肾虚的,精神不振的虚痿大叔们,估计都得抢破了头。
“大的老鳖盖儿两分钱一个,小的一分,有个老头经常来村里收。”虽然害怕江秋会抢走自己的老鳖,可大军这孩子还是实诚,告诉了江秋价格。
“这样成不,这老鳖给我,你们四个人我一人给两分钱,也省得你们杀鳖扒壳了。”看了眼几个孩子,江秋脸上露出笑意。
他们卖老鳖盖儿也是为了换钱买糖吃,两分钱最多买几块,四个人吃肯定不够分,自己一人给两分,不想吃糖的,还能等家长带着赶集,去镇上买雪糕,怎么用都划算。
“真的?秋哥你真的要一人给俺们两分?”大军一愣,高兴地眉毛都扬了起来,如果江秋真的给钱,自己等下就等去买糖,不用盼星星,盼月亮的等那老头来手了。
“真的,秋哥还能骗你不成。”江秋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毛票,数出来八毛递到了大军的小手上:“给你,八分钱,你给他们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