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进来之前, 琴酒就将书页收了起来。
但敞开的窗子和消失不见的欧皇,都让另外两个人产生了不安。
“发生了什么?”雾山泽嗓音干涩地问。
琴酒态度坦然:“涩泽龙彦用雾包围了方舟,欧皇他失踪了, 我看外面升起的雾, 试图通过动静找到他。”
按照常识, 一测玩家都是有异能在身上的,所以进入了涩泽龙彦的雾里,本不该如此安静。
“这样啊,我让人在总部其他地方找一找他。”雾山泽非常尽职地拿手机通知其他人去找失踪的欧皇,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老板和身边的同事之间的古怪气氛。
琴酒:“有猫你怎么来了?我以为这个时间点你已经睡了。”
有猫在雾山泽上任秘书之后,第一时间给自己安排了八小时工作制, 还很养生地早睡早起。
虽然扮演的是接引人的角色,但他跟所有人都处于熟但完全陌生的关系。
他没有理由第一个来查看欧皇的房间。
除非他知道对方的身份。
但就算是大贤者, 也将第三个拥有作弊码的人当成了琴酒(当时说乐园和66工作室的人有作弊码, 两个人都是他自己)。
“我很害怕。”有猫捂着胸口说,“十字给我留了遗言,说他要死了, 现在欧皇失踪, 作为方舟的元老人物里的最后一个, 我实在是很害怕。”
“你的害怕很有道理。”
当琴酒想要吓唬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有不成功的。
有猫脸色惨白:“你难不成要去主神那里举报我?”
琴酒:?
意料之外的剧情展开,让他陷入深思。
他其实并没有找到对付系统的方法,目标也只是从对方手里夺走异能之书。
但……“举报”?对方认为他有举报的渠道?
“我认为, 在那之前, 我们之间该有一场坦荡的交流。”他说。
对方反而松了口气。
下一刻, 无论是窗外翻涌的雾气, 还是屋内正在打电话的雾山泽, 都陷入了静止。
就像是游戏里的贴图错误,一切物体都半实半虚,浮现着数据。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琴酒一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如果换做别人,肯定会对过往的生活和甚至是自己产生怀疑,内心被荒谬感填满。
但他只觉得熟悉。
好像这样的事情他经历过无数次一样。
有猫依旧穿着自己带有猫耳朵的毛绒睡衣,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问:“你怎么发现的?我以为我已经很像人类了。”
琴酒:“系统对三个有作弊码的玩家百折不挠的邀请,像极了你每次出门又被猫撵回来的样子。”
这本身就不是一件符合程序生物绝对理性的事情。
让他产生了“系统或许存在人格”的猜想。
另外,有猫是第一个在论坛里表示方舟的会长和黑衣组织的琴酒是一个人的人,哪怕是开玩笑的口吻,也足以让琴酒生出警惕。
他自认表演很到位,即使终究被人发现,也不应该是在那么早的时候。
因此即使没有猜有猫跟系统有直接联系,也一直暗中关注对方。
然后就发现对方完全不像是一个会“像丧家之犬一样被黑衣组织追杀”的普通玩家。有猫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在乐园都可以混个管理当了。
作为接引人,有猫遭到的乐园暗杀是最多的,但他每次都表现得像是出门散了个步,受到的最大的伤害就是被猫挠了几爪子。
哪怕自己现在就是黑衣组织的二老板,琴酒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手底下的人在追杀人上能比得上乐园。
“就这?!”有猫瞪圆了眼睛。
“当然还有叶子突然退出游戏的事情,这让我明白,系统一直在我们身边。”
在不能主动探知玩家情况的前提下,要发现叶子的行动并且强制对方退出游戏,只能是熟人作案。欧皇身上掉落的书页,是最后的证据。
当琴酒看到有猫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同样的叙事风格他在有猫的报告里看到过。
系统在被看好的玩家拒绝多次后,决定亲身上阵什么的,也不是不能理解。
琴酒深深地叹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命格不好,他简直是太招背刺了,到哪儿都能被内鬼包围。
有猫也深深地叹口气:“唉,叶子我一直很喜欢她的,要不是她要对我下手,我不会强行让她离开这里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琴酒问出自己的疑问。
他最开始脑补了很多阴谋,但他实在是很难想象,有猫会想要做统治世界之类的事情。
对方看起来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抱得猫猫归。
“就像我作为人类永远被喜欢的猫嫌弃一样,我心仪的宿主也从来没有青睐过我,我流浪了很久,久到我遗忘了回家的路,因为能量流失而要陷入休眠的时候,有个人主动要绑定我。”
关于游戏制作人和他系统的故事,可以简单地概括为:因为贫困即将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穷小子听到朋友说“有个自称系统的玩意儿企图绑定我”,主动上门要求绑定,然后利用系统进行位面交易,发家致富后野心膨胀想要成为某一世界的神。
“这显然是违反规定的。但他说,我们完全可以先把一切做成一款游戏,他利用游戏赚钱,等真正的游戏制作完成和上市之后,他就跟我解除绑定,而我可以在内测玩家里挑选我喜欢的宿主。”
琴酒:“那乐园是?”
大贤者判断系统是想要突破限制,为所欲为。
但如果琴酒手里不存在所谓的作弊码,而仅仅从那三个人的作弊码功能来看,其实并没有太过违背系统守则。
加速成长,数据世界无墙漫游和幸运加成,都是比较常见的外挂。
“是他做的,十三区情报商其实是他为我选的宿主。像是道具这些都是策划组准备的,我只是负责实现。”
琴酒:“哦豁。”
干掉所有竞争对手,只给系统留一个选择。
听起来非常符合一位想要成为世界的神的野心家会干的事情。
怪不得系统后期不想让对方插手这边世界的事情。
还给剩下的玩家都发了异能。
“那你为什么会同意对方把二测玩家放进来?”
“因为我很怕被你找到。”有猫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被其他的系统绑定了。而且是权限比我高的系统。”
玩家手机里的系统,只是他的一部分子程序,因此所有的指令在对方面前都无所遁形。
琴酒:“所以是你带走了我的部分记忆,之后又主动潜伏在我身边对吗?”
“是的。”
像是电脑读取了u盘一样,琴酒迅速地获得了自己丢失的,很多很多记忆。
他确实是一名玩家,不过玩的是无限游戏。
攻克一个副本后进入下一个副本,死亡后回到起点,利用资源和道具跟各种BOSS比拼,每天都过得充实又刺激。
但他最终还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我想要去真实的世界。”他对自己的系统说。
“我们有规定,不可以对非数据世界进行入侵和操控。你如果要去真实世界,我就得跟你分开了。”
“不要说得像你只有我一个宿主一样,我也只是你的玩家里玩得比较好的罢了。”
“那么,预祝您新生愉快。”
这是琴酒跟自己的系统最后的对话,然后他来到这个世界,被正在违法入侵真实世界的系统盗走记忆,走到故事的开头。
整理完记忆,琴酒抬头:“你现在不怕我举报你了?”
有猫的话里充满了摆烂:“举报呗,反正我已经放弃找宿主了,刚好回家。”
系统们作为高维生物,绑定宿主的原因其实没什么阴谋,低等世界的能量甚至还不够支持它们进行时空跳跃的。
这种行为对它们来说,是兴趣爱好,是研究感性生物的实验。
如果违背出厂规则,就会被押回老家,终身不得出门。
“所以这个世界到底是游戏世界,还是真实世界?”
“目前来说,它还是书上的故事,等待着覆盖书外的世界。”
“书”内存有世界的所有可能,这些“可能”作为不稳定的世界存在,如果操作得当,可能便会成为唯一的真实。
反向操作,也会使得可能的世界变成渐渐消失的字迹。
琴酒点头表示了解:“那么请把它交给我,作为交换,我不会举报你,甚至可以给你一些如何说服大贤者的建议——要说服一个懒鬼可不容易。”
这系统找宿主的口味实在是有些奇怪,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就喜欢别人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
但介于他脱离上任系统后,失去了举报的途径,他还是得惯着对方点。
有猫再次叹气:“这段时间,我发现我比起系统更适合当个作家。”
琴酒:“你也可以当个作家,前提是你不要在那本书上写你的故事。”
一番拉扯之后,一本普普通通的白皮书交到琴酒手里。
在某一页的首行写着:“某一天,世界突然变成了游戏,原住民对此毫无所知,异世而来的玩家以为自己在做一场绮丽梦幻的美梦。”
琴酒没有急着写上故事的结局,而是用有猫的手机给所有玩家发布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