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羞了吗?
李姝虽然惊诧地抬眸,但她挑起他下巴的动作,丝毫没有变。她看见宋长渊的面容红了,从眉骨眼尾,再到耳后脖颈,都是绯色通红的一片。
他当真有如此不经人事吗?怎么说,他之前也是宋国的太子殿下,难不成她前世和林濮阳大婚那晚,也是宋长渊的初次?
不可能,李姝指尖稍一用力,垂落眉眼连忙避开了那双雾气泛滥的丹凤眼。她记得他那晚的行径,娴熟如斯。怎会是眼前这般,摸个下巴就脸红的莽撞少年。
她又捏他下巴,难道自己又惹得她心生不悦了吗?李晞稍微站直了身体,将弯腰鞠着的后背慢慢拉长。
李姝只觉着她指尖上滚热的下颌在一点一点攀升,而她的手腕更是从往上挑着变成了向上戳动。
倏然,她跟前的蓝衣身影彻底站直了,那堪堪而落的指腹只得不经意地划过,他修长脖间的锋利喉结。
“长公主。”
一道裹挟着颤动的喑哑可把李姝吓了跳,因为她的白嫩指腹就触在他的喉结上,只要他稍一出声,她就能明显感觉到锋利在滚动。
“长公主,你刚刚的话,李晞都听见了。你说我是你一辈子的驸马,我都听见了。”
李晞缓缓而道,那来回跳动着的喉结就好像缠上了李姝一样,纵然他已经把话说完了,但她的手还停着。
“咳咳,”站在一侧的萧遥连声咳嗽了阵,他是钟情于医药了些,但他也还是个人,更是奉了圣旨来调理长公主的身子。
许是他这阵咳嗽起,李姝随即就把手腕收了回来,还挪着步子往后退。她这是,被宋长渊的少年模样给迷惑住了?
她话中所指的一辈子驸马,是宋长渊到死就为止的一辈子,可不是她的一辈子。且他眼下这副单纯至极的模样,确实比他前世可爱多了。
黄昏的余光已散,衣袂裙裾流转间,萧遥就瞧着身后越来越多的八角仕女图宫灯,趁机向李姝讨个恩典。
“长公主,你看这天色颇晚,驸马的新伤才刚刚好,也不宜吃太多的甜食糕饼。不如,你赐我们一人四……五,六碟好了。”
萧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李姝的底线,可六碟桂花糕,就是整整四十八个。他今晚也不知道要吃多少个山楂果子,才能把这些都塞进嘴里。
“萧小侯爷果然得长公主的器重,就这天恩赏赐,你还能像买药材一样,讨价还价。”
一声温润至马蹄刚落,而李晞就见着这位长公主的多年好友,像兔子一样的躲在李姝身侧。
“长公主,他……怎么来?就算你们要约着去乌衣巷,也不能这般风尘仆仆的去吧?”
李晞安分地端着手中瓷碟往后一退,他至少从萧公子的话里,读出了两条意思。
门前这位骑马而来的戎装男子,同长公主很熟,而且姓萧的很怕这男子。至于乌衣巷,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李姝瞥了眼连忙靠过来的萧遥,转而就朝着宋长渊坦然道:“这位将军是苏越,常年在外戍守边疆。其中同宋国交战颇多,屡战屡胜。”
苏越,年二十,是七大世家为首的苏家嫡长子,有常胜大将之名。与南朝长公主交情匪浅,此次还在京城,是因为长公主的乞巧及笄礼而归。
李晞的思绪刚捋顺,就听见嘀嘀咕咕的声音在李姝身旁响起。“长公主你说他时,就是这么多话,而我还得自报家门。”
“萧小侯爷貌似有话要说?”
李晞只闻爽朗笑声落至跟前,但他还没来得及抬眸示意,一张覆满粗茧子的大掌就从他眼下把桂花糕拿走了。
须臾,他眼中的错愕被李姝看在眼里,但他还没听她说什么,又是那声温润嗓音响。
“长公主府上的糕点就是不错,苏府的厨子怎么学也学不来。”
李晞就看着苏越从窄袖中掏出一方湖蓝绢帕擦拭着手,而下一瞬,两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他并不怕苏越会认出他,因为在宋国边境与苏越常年交手的人,是自己那个自诩聪慧的皇弟,现今的宋国太子宋长弘。
果然,苏越只是对着他抿唇浅笑了下,目光如炬的眼神里并无恶意。“你是长公主的驸马李晞,对吧?”
“诶?”
一直躲着的萧遥忍不住嘁声,他就不明白了,同样是和长公主交情不错的人,为何苏越的消息总是比他快上一步?
李姝仅一眼就震住了萧遥的蠢蠢欲动小眼神,他这个小药罐就不能动动脑子吗?他都能对自己招一个奴隶为驸马的事,大惊失色,那她还敢同苏越讲吗?
“阿越,他确实就是我的驸马李晞,父皇母后也都见过了。”
李姝不动声色的往蓝色衣袍那边挪了挪,她的确是怕苏越会对小奴隶做些什么。
毕竟两人在前世就不大对付,苏越和他见面的第一次,就将他的一缕碎发割断而落。
阿越?李晞听声沉眸,余热已散的下颌瞬间就紧绷了起来。看来长公主和这位常胜大将的交情,确实非同寻常。
“长公主抬爱了,苏越不过是在来的路上,同林相碰了个面,又浅浅地交谈几句,才知长公主的驸马,名唤李晞。”
李姝听着这规规矩矩的说辞,才抬眸看见苏越面上的笑容不再,连瞪着萧遥的脸色,都比平日黑上许多。
他们为何都要生气?难道就因为自己招了个奴隶当驸马吗?可她在过去苦追着林濮阳的时日里,他们都劝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总要看看别的男子。
如此一想,李姝心底那压抑着的郁气,瞬间就腾腾往上翻涌,骄纵性子也冒了出来。
“好,既然苏将军都看过本宫和驸马了,那本宫恕不远送,还请将军自便。”
李姝话语一冷,躲在身旁的萧遥就看出她的身子不大对。他也算是她的半个府医,总不能随着她气坏身体吧。
“苏将军,驸马,我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先进去如何?”萧遥冲着苏越连连赔笑,其间还不忘给李晞使了个眼神。
李晞并没有迎合他的动作,反倒将灼灼视线都落在李姝身上,满是疼惜意味。
“长公主,你先进去吧。这一路上你受了不少颠簸,早些喝盏安神茶也是好的。”
这,长公主先进去了?那自己和这个瘦瘦小小的奴隶,还不得被苏越动手打死。
因而,萧遥一个劲的朝苏越挤眉弄眼,就差说上两句,“你看看人家,难怪长公主要生你的气。你的嘴呢?你说话。”
片刻,苏越盯着那张被气得通红的小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他忍了又忍,才没向挂着松垮蓝袍的李晞,丢去一个接一个的刀眼。
长公主怎么能让一个奴隶当驸马?虽然他之前败给林濮阳是心甘情愿的,但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认。
“苏某想长公主还得稍等片刻,因为林相是来长公主府传懿旨的,他坐的马车稍慢一些。”
传懿旨?宫中太后与她并不亲厚,更是见着自己就没个好脸色的那种。所以,母后向自己传旨做什么?
但她还未发问,苏越就朝着不远处的月白身影道:“长公主请看,林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