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实验不尽人意，莫意远本想今天接着再试试。
但一看课表，密密麻麻代表着课程的色块从早八一直填到晚上九点。
好不容下午两节课空了半小时，还要讨论小组作业。
“我选的这个时间怎么样？”严丹跑过来把正要出教室的许忆千、郑昊都拉了回来：“完全没有占用其他时间。”
张千源打了个哈欠：“对，你也就占用了周二整天唯一的半小时课间时间。”
“那是不是比占用周末好得多？”严丹不服气。
“其实我觉得线上也能讨论啊。”许忆千坐了下来，正好在莫意远的正前方。其他几个人也各自找位置围了过来。
“效率很低。”黄一抱着笔记本冷不丁地插了句话。
“咳咳。”郑昊清了清嗓子：“既然时间本来就不多，我们就快点结束吧。”
莫意远关掉了平板上的关于莫氏集团的财经报道和历年年报。
“好啊。”严丹看了一眼成员提前汇总上来的材料：“其实咱们组效率真挺高的，也没人划水。但现在有个问题——”严丹将平板竖起来，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到。“这一边，我们在试图应用这个规则去推断未知物的结构，但这个结果显然没法实验。”
黄一皱起眉：“这个部分是我和千源做的。我们计算了很多次，实验也重复进行了很多次，但一直没能搞清楚症结在哪。”
就在所有人陷入沉默时，莫意远开了口。
“有实验记录吗？”
黄一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这话是和他说的。
“有。”
莫意远接过黄一递过来的资料，翻看了两眼。
“这个化合物双键并没有和母体形成共轭体系。”
黄一：！
他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即一拍脑袋，拿过笔就在本子写写画画。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
严丹弱弱地举起手：“什、什么？”
“所以woodward-fisher规则在这里并不适用。”许忆千也明白过来。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地方反而被我忽略掉了。”黄一盯着笔记本喃喃道。
“那这个问题就被解决了？”严丹挑了下眉。
莫意远淡淡道：“嗯。”
“不愧是你啊。”严丹满眼写着崇拜看向莫意远。
“只不过补充了个小细节而已。”
黄一将结果重新演算了一遍，确保没有其他问题才抬起头来了这么一句。
严丹：“哈？要不是”
郑昊这时笑了笑：“细节决定成败嘛。”
莫意远正要说话，黄一突然又冒出一句：“不过，还是谢了。”最后两个字很小声，几乎淹没在课间嘈杂的人声里。
莫意远扯了下嘴角。
“小细节而已。”
“哈哈哈。”见黄一的脸色又要垮，严丹赶紧道：“那我们快速进行下一个议程？”
说是快速会议就真的很快速。
几个人将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进行了复盘讨论。
“后天我们谁去做pre？”许忆千举起手。
张千源问：“老师有要求吗？”
许忆千摇摇头：“无。”
“那”几人将目光投到了黄一身上。
以往的汇报几乎都是黄一做的。
见一直埋头写东西的黄一根本没有要抬头的意思，郑昊叫了一声：“大黄？你要不要做pre？”
“我怕我细节出错。”黄一脸对着郑昊，但这话是对谁说的都清楚。
“哎呀，说啥呢。”郑昊乐了：“怎么还真闹脾气了？小女生啊你。”
“像女生的不是我吧。”黄一冷哼。
莫意远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黄一站了起来，从他的角度是俯视莫意远的，浓密的睫羽掩盖黑亮的瞳孔，高挺的鼻梁因此显得尤为秀气：“夸你长得美。”
莫意远冷冷地盯着他几秒，随后姿态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
“有没有其他人想要做汇报？”
剩下的男生女生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也没人自告奋勇。
“那就我来。”莫意远拿起手里的笔往原木色的桌面敲了敲，他又转向黄一：“你，有意见吗？”
黄一丝毫不甘示弱。
在莫意远转入物科院的那天他就听说了，这个男生如何帅气如何厉害，甚至有人说他是受了陈阚院士的举荐才转来的，本来是要直接跟着陈院士学习的。
他不信，如果有这么个天才，早该轰动整个a大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我没有意见啊。”黄一突然冷静下来：“正好我很忙的，没多余的时间准备。”
许忆千拍案：“好，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咱们有意见吗？”
其他人齐刷刷地摇头。
“意远，那汇报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许忆千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莫意远的肩。
郑昊：“咳咳。”
——
波谱分析课来得很快。
老师要求同学们按照汇报人的学号顺序进行排列，莫意远这组很不幸地是第一个。
“加油加油。”严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其他人也笑着鼓励他。
张千源见莫意远空着手上讲台，小声问：“没有纸质稿？”
黄一笑了笑：“大佬嘛。”
莫意远走上讲台，尔后站定，神色平静地扫视了一眼教室里的同学。
这节课是午后的第一节课，透明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泼洒进来，在少年们的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同时也为讲台上站着的莫意远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物科院的女生本就不多，班里仅有的几个女生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看着气质恬淡的莫意远纷纷对视，露出了笑容。
“同学老师们下午后，我们小组的方向是基于 ”
将提前上传好的ppt打开，莫意远清泉似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教室。
没有讲稿，但莫意远的叙述不疾不徐，思路清晰，将报告中的每个重点都简洁明了地讲述得很清楚。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学生作业汇报，但在莫意远自信翩然的讲解下好像变成了一场严肃的学术交流会。
“那段是你写的？”许忆千低下头小声问严丹。
虽然汇报人是莫意远，但ppt的内容还是每个人写好最后汇总的。严丹负责的那部分不仅在原有的基础进行了修改，并且引用了其他文献资料，使得层次安排更加合理了。
严丹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啊。”
很快，许忆千发现不光是严丹的部分，几乎是他们所有人的部分都被做了修改补充。光听汇报，他们甚至觉得这比原来的成果上了一个档次。
“以上就是我们组的汇报，谢谢大家。”莫意远微微朝讲台下弯了弯腰。
顿时，掌声响起。
“好，大家有什么想法？”波谱分析课的老师是个中年男人，姓王，个头矮矮的，面目和善，平时喜欢和学生们开开玩笑，因此在学生中口碑一直不错。
教室里鸦雀无声。
没其他原因，就是他们实在挑不出毛病。
“那本组的同学发个言？”坐在第一排的王老师笑道：“你和黄一他们是一组对吧？黄一，你说说看。”
黄一慢吞吞地站起来。他看向莫意远的神情有些复杂。其余暂时不论，就单说莫意远给每个人部分额外做的补充，觉得不是什么靠关系转进来的学生能写出来的。不仅是把存在漏洞的地方进行了修改，而且无论是条理、结构都更加有逻辑，因此具备了一定的理论价值和研究意义。
莫意远，好像真的不是个草包美人。
“我觉得，”
他刚开口，班里所有人又都看向了他。
“蛮好的。”
王老师笑眯眯的：“具体谈谈看呢。”
黄一抬了下眼镜，目光避开莫意远，盯着ppt末页上的“感谢倾听”四个大字开始说自己的想法。
“嗯，很到位。”王老师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莫意远你自己还有什么想补充的？”
莫意远摇摇头：“我想说的都已经在刚才的论述中了。我最后想提一点，小组作业离不开每位成员的共同努力：严丹、张千源、许忆千、郑昊和黄一。”他顿了顿：“我作为本专业的新同学，在此也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和帮助，谢谢。”
又是一片掌声。
严丹鼓掌的幅度尤其大。
作为第一组，莫意远给下面的汇报实在开了个好头。
内容翔实、汇报流畅。
两句话成功提高了其他同学对本堂课的关注度。
王老师满意地喝了口茶。
“抱歉大家，给内容做了一些修改补充，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没来得及发给你们再核对。”
下课后莫意远对几人说道。
“我靠，你在群里说的修改居然是这个意思啊。”张千源道：“我当时还以为你改个错别字。”
“确实，”严丹吸了下鼻子：“我感觉，你的修改直接给我从小学生科学课总结拉到了发期刊的高度。”
莫意远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好笑。
“还行吧。”黄一将收拾好的书本在桌子上整了一下，发出一道声响。末了，他又嘟嘟囔囔地挤出一句：“可能比我想象中好一点吧。”
莫意远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就好。”
那笑容放在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莫意远脸上，显得格外注目。黄一宕机了好几秒，脑子里只有一句“色如春晓之花”在反复刷屏。最终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冷哼一下抓着包就冲出了教室。
他一定是眼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