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丹看着一脸沉静的莫意远，有点想八卦刚刚的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刚刚那个女生”
“你也在名单上。”莫意远的话打断了他。
公示栏离他们刚刚的位置本来就不远，在严丹踌躇的这一小段时间内，两人已经到了公示栏前。
“什么名单什么！？”严丹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下一秒恨不得贴到玻璃上看得清楚。“这里是你的名字，莫意远，下面一个”
“同意严丹转入物科院，拟录取专业化学物理学”严丹慢慢瞪大了双眼：“焯！真的！等等，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转出学院是外院，你们外院还有一个叫严丹的？”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莫意远觉得好笑。
“那怎么可能！”严丹一仰头：“就我一个风流倜傥的严丹！”
“那不就行了。”莫意远的心情好了一点：“走吧。”
最牵挂的事解决了，严丹八卦的心又冒了出来。
“刚刚那个女生”
莫意远敛起笑意。
“她给了我错误的考试时间。”
“要不是你发现了，不就错过了吗。”严丹点头自语道：“好险。”
“不会错过的。”莫意远淡淡道。
“主要让人气愤的是，她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完全没有把别人的前途放在心上。”
莫意远：“嗯。”
“这种人肯定得给她个教训。”严丹摸着下巴：“我觉得你说要举报她的提议就不错。”
听见他的话，莫意远怔了一下。
其实讲实话，他刚刚说要上报学工处更多的只是想吓唬奚子童。
倒不是他好心原谅，只是站在他的角度，奚子童只是个学生，并且也没有造成实际伤害，他懒得追究。
严丹可能是看出了他的犹豫。
“不是吧，这才五分钟，你就心软了？”
“不是心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莫意远看向义愤填膺的严丹。
严丹夸张地“哈”了一声。
“没必要？她今天能祸害你，明天就能祸害别人。可能你这样的学霸不觉得同时学俩专业知识有什么，但对于我这样的，你知道有多困难吗？如果她今天针对的是我，我错过考试真的会哭死的。”他的表情逐渐严肃：“而且你看她嚣张的样子，她不会悔改的。”
莫意远：“ ”
看着严丹严肃的神色，莫意远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长者”的心态去看待奚子童这件事，并没有从同龄人的角度出发。
是啊，如果奚子童骗得不是他，是其他人呢？
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考试资格，就这么白白丢掉了？
“好。”莫意远说：“我会尽快将这件事告知导员的。”
严丹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来。”他伸出手机。
莫意远：？
“我刚看情况不对，我偷偷录音了。”严丹朝他眨眼：“我传给你。”
莫意远挑了下眉。
随时录音，防备意识好得过分。
看着屏幕上显示“文件已发送”，严丹说：“这样就行了。”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我下午还有课，先走啦。”
莫意远和严丹告别，转身向继尚楼走去。
下午3点，他和陈阚约看论文的时间。
“咚咚。”
“进来。”陈阚的声音透过木门传出，有些发闷。
“老师。”莫意远打了个招呼。
“来了。”陈阚坐在办公桌后面，头也没抬：“先坐，我手头有个小论文改一下。”
314是一个教师休息室，因此并不太大。一般是给要上课或者需要批改作业的老师准备的。
莫意远点头表示知晓，并在房间里旁的沙发上坐下，拿出了自己的论文纸质稿。
十分钟后，陈阚将钢笔盖上了笔帽。
“我就开门见山了。”
莫意远说：“您说。”
“你的思路是利用扫描隧道显微镜探针对单个原子和分子操控，使其激发特定化学键从而实现单个分子的化学反应是吧？”
陈阚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拿下。
“对，然后利用单分子化学反应来实现特殊物理性质。”莫意远说。
“嗯，思路是可以的。”陈阚又开始翻开他的论文：“这个研究也一直是前沿议题，但是目前还没有学者做出很好的突破。”
“所以我想选择一种特殊的分子做单独研究。”
听到他的说法，陈阚来了兴趣。
“你继续说。”
莫意远：“剪裁单个钴酞菁分子外围的氢原子，并使其与金属表面形成稳定的化学键[1]”
“从而构造出人造分子结构。”陈阚喃喃接上。
莫意远安静地看着陷入沉思的陈阚。
他对自己的研究方向是有信心的，目前来看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生物芯片技术，但稳定性和可控性依然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陈阚皱紧眉头，他抬头望向面前脸色平静的莫意远。
“但是这项研究的难度比较高，对实验操作的水平也存在一定要求。”突然，他话锋一转：“转专业考试过了吗？”
莫意远点头：“化学物理专业。”
“想要做这个课题的可能需要付出较大的时间精力，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陈阚说：“等你正式到新专业上课后，还要将大一的物科课程补上。这样初步来看，你确定自己能够协调好吗？”
“老师，既然我将论文框架写出来了，就意味着我一定会做好。”莫意远不是什么自负的人，但对自己的领域有着十足的信心和热情。
“不错。”陈阚紧抿着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但是无论如何，这个研究是有难度的。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咨询我，或者其他老师。做科研是个长时间的事，要坐得住，不心急。”
“一定，老师。”莫意远的眼神坚定。
“行，你论文里还有一些想法还可以再细化一下。”陈阚朝他招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边：“比如说这个地方 ”
等莫意远从314出来，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陈阚不愧是院士，他的思路提示简洁但精准，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论文中的不足之处。他还帮莫意远进一步完善了实验方案。
莫意远看着记满标注的纸质稿，几乎想立刻前往实验室。
他回想了一下日程表。
如果现在去实验室的话也不是不行
莫意远的脚步已经在往实验楼的方向转，但很快一道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看着来电显示有些奇怪。
“陈老师？”
刚从314离开没5分钟，莫意远被陈阚一通电话又叫了回去。
“老师？”莫意远敲开休息室的门，但此时房间内却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莫同学你好。”齐喑朝他点点头。
他依然是一身精英似的西装穿搭，双手插在西服裤兜里，姿态放松地站着。
莫意远虽然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过来。
“您好，齐总。”
“嗯？”一直在整理资料的陈阚看过来：“你们俩认识？”
“见过两面。”齐喑说：“莫同学给人的印象很深刻。”
他的眼睛狭长，透着黑亮的光，从莫意远的角度看过去俊美无俦。
莫意远只是点了点头。
“那岂不是更好了。”陈阚一拍手：“把小莫叫回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见一面。”他对莫意远说：“今天齐总来学校做演讲，结束了来找老头我聊聊天。
“齐总的公司为我国单分子研究事业提供了不少帮助，他的科研团队也做出了很卓越的贡献。”
学界和业界达成良好的关系，这是陈阚希望看到的，同时他坚信这也是对单分子研究事业的推进。所以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多接触接触实验室以外的东西。他看得出来莫意远是个好苗子，但过于沉静内敛，很容易钻进牛角尖。如果他能和齐喑这样活跃在两者之间的人多接触接触，可能也会有不错的效果。
“陈老您过奖。”齐喑笑道：“都是份内的工作罢了。”
但相比于陈阚希望双方搭建一条友好桥梁的想法，莫意远想的则是，齐喑的東山科技必然有自己的研究团队和研究所。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他们有着更加先进的器材和设备。
a大虽然从不缺财政补贴，但很多先进的实验设备还是比较少。同时他作为普通学生，更加没有使用权限。
“莫同学？”齐喑看着眼前走神的少年，出声提醒。
“啊。”莫意远重新和齐喑对视上。
看着他一脸面无表情却又明显状况外的可爱模样，齐喑不自觉染上笑。
“莫同学怎么想的呢？”
“什么？”莫意远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陈阚重复了一遍：“有空的时候可以去東山见习，怎么样？当然，是在不影响你正常学业的前提下，以你的意愿为主。”
“当然好。”莫意远想也没想地应了下来。
他刚刚还在垂涎東山科技的先进设备，见习这样的好机会就砸到了自己头上。
“那就这么说定了。”齐喑最终敲定：“莫同学，这是我的名片，你想什么时候来提前联系我。”
一张青墨色的名片，只印了“齐喑”二字和一串数字。
“谢谢。”莫意远接过，放进了书包。
“不用客气。”齐喑嘴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他转身向陈阚问道：“陈老，晚餐时间快到了，一起吃个便饭？”
陈阚哈哈一笑：“多谢齐老板美意，不过家里老伴儿正等着呢，下次有机会再约。”
“理解。”齐喑点点头：“莫同学？”
莫意远下意识看向陈阚。
他知道自己不好拒绝，但这样的饭局必然是可想而知的拘谨和尴尬。
陈阚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以齐喑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和莫意远客气，因此如果莫意远再拒绝，场面就不太好看了。
“却之不恭。”莫意远看着齐喑的眼睛。
-
天色并不太晚，齐喑开车带着莫意远来到了一家日料店。
“有忌口吗？”齐喑将菜单递给莫意远。
“没有。”莫意远接过，放在了桌子上：“您点吧。”
“私下就不用一口一个‘您’了。”齐喑说：“叫我齐喑就可以。”
“齐喑。”莫意远从善如流。
齐喑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小孩适应得倒挺快。
“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齐喑按照自己的口味点完，正向给莫意远来一份一样的，但他注意到莫意远眉毛一瞬而逝的微蹙，出口的话转了个弯。
“一份拉面。”莫意远并不喜欢这些生冷的，但也不是一点不能吃。不过齐喑既然开口问了，他也就不勉强自己了。
短短几分钟，齐喑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遍眼前的少年。
明明上次在酒店卫生间碰到他时，还一脸崇拜。
如果莫意远知道齐喑在想什么，大概会无语凝噎。
他崇拜的是東山科技带来的先进技术，而不是齐喑个人。
日料店的食物一向讲究个精致，自然速度不会快到哪里去。
莫意远看着一个个小巧的寿司在寿司师傅的手下不断诞生，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无聊。
他在脑子里又想起了他的实验。
“齐总？”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莫意远已经飘在各种分子式上的思绪。
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瘦削身材的男士，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和口罩，从勉强露出的高挺鼻梁来看，无关应该还算好看。
莫意远正想移开视线，却注意到那人摘下了墨镜。
一张熟悉的脸顿时展露无疑。
是乔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