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颔首，便又移开了视线。
而看到正脸的莫意远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東山科技的总裁，齐喑。
听起来是来找陈阚的，应该是有什么项目。
上辈子莫意远也曾受过很多邀约，不过当时他几乎整天都待在实验室里，因此就都拒绝了。
但现在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莫意远将思绪清除，全神贯注地投入手头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交流会便正式开始了。
即使是在小说世界也不能免俗，第一项议程就是领导讲话。
但好在本次交流会并非官方正式，因此这个环节还算简短。
接下来是多位教授、院士带来了各自研究方向的主题报告以及科研成果。
先前莫意远便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比自己原本的世界高上不少，所以全程他都听得格外认真。
正如陈阚所说，科研绝不是闭门造车，兼收并蓄说不定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作用，学科的交叉融合也会更好地推动科技发展。
“怎么样？”
交流会中途休息，陈益阳便走到莫意远身边。
莫意远说：“学到很多。”
这话不是谦虚，听了某些报告，他确实觉得豁然开朗。
“那就好。”陈益阳笑道：“刚刚老板还担心你觉得无聊。”
“不会。”
“怎么不往前坐坐？”陈益阳在他身边坐下：“我听柯舟说，你是金融系的？”
莫意远看他欲言又止，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
“对。”
“所以，你真的听得懂？”
这场科研会的主要受邀人群都是硕士研究生及以上，整个会场也找不出一个本科生。
更不用说是金融系本科生。
“听得懂。”莫意远坦然道：“我还做了些笔记，要看看吗？”
莫意远将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陈益阳接过一看，所有的观点论述条理清晰，重点梳理也十分到位，甚至有些还提出了自己的思考和理解。
每一场报告也就是十来二十分钟，长一点不过半小时。
这么短时间内能够对陌生的领域做出这样笔记来——陈益阳自认即使是他自己，也很难完成得这么漂亮。
绝对是天才吧。
“你”陈益阳脸上挂上了微妙的笑容：“这么牛啊，学术紫薇星啊你。”还没等莫意远说话，他又说道：“我甚至怀疑你的启蒙教材就是高数大物。别的小朋友研究小火车怎么跑得快，你研究小火车的结构及动力系统工作原理。”
“是这样吧？别说不是，不然我真的会被打击到——”
莫意远：“是这样。”
陈益阳拍着胸口表情夸张地长叹一口气：“谢谢，好受多了。”
“打扰。”
陈益阳和莫意远齐齐向声音来源看去。
让莫意远有些意外的是，来人居然是那个東山科技的总裁。
“齐总？”陈益阳连忙站起身伸出手。“早听说您要来，怎么刚刚没见到您？”
齐喑也算得上本次交流会的东家之一，但刚才并没有见到他发言。
“交流会当然得把话筒交给你们专业人士，我就不插嘴浪费时间了。”齐喑握住他的手，微微点头。
“哈哈哈，齐总您太谦虚了。”陈益阳见齐喑将视线落在了莫意远身上：“忘了和您介绍。这位是莫意远，我的小师弟。莫意远，这位是東山科技的齐总。”
“那也是陈院士的学生了？”齐喑挑眉。
陈阚挑学生是出了名的严厉，再加上他现在是学校返聘，没了教学任务，一般的学生更不会收。刚刚他其实注意到了这个过分年轻的男生，还以为是交流会的文字记者。
“还在努力。”莫意远却摇了摇头。
转专业考试还没通过，怎么说他只是个金融系的普通学生。
“也快了。”陈益阳立刻接上话：“意远在学术研究这方面特别有天赋，成为我的小师弟是迟早的事。”
齐喑似乎也来了兴趣：“特别有天赋？不知道这位同学的具体研究方向是？”
“单分子选键化学。”莫意远回答。
“专业很对口是不是？”陈益阳笑道：“齐总今后可要多多照料。”
齐喑：“一定。”
几句寒暄过后，齐喑便提到了关于邀请陈阚担任東山科技内部某一项目组技术顾问的提议。
话题不在自己身上，莫意远便自觉地继续手头的事情。
他知道刚刚陈益阳是在帮自己将来的就业谋条出路，尽管他从前没有过这样的烦恼，但他也有学生确实面临过毕业即失业的困境。
离开学校，进入社会么？
莫意远没有体验过那样的生活。
陈益阳和齐喑两人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直到交流会结束，莫意远才再次见到陈益阳。
“啊啊抱歉。”陈益阳挠了挠头：“等很久了吧。”
陈益阳还在微微喘气，拍了拍正等在科技园门口的莫意远。
“老板和其他几个教授朋友吃饭去了，咱们小喽啰就不凑热闹了。”陈益阳搂过莫意远：“走，小弟，带你去吃好吃的。”
莫意远想要不动声色地睁开陈益阳的胳膊，但试了几次完全没有成功。
热情的直男。莫意远默默在心里下了定义。
-
含野酒店。
齐喑向着眼前的人举起了酒杯。
“陈教授，这个项目还得您多帮衬。”
“齐总客气。”陈阚含笑摇头，“我们也算熟识，就不搞那些弯弯绕了。有一件事要提前和您说好。”
齐喑：“您说。”
“能参加東山科技最新的项目研究，我必须说很荣幸。但您也知道，我年纪大了，并且工作重心还是放在学校那边的，所以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了。”
“不用担心，除了您以外，我们还请了专业的技术人才。”齐喑说：“您为大局做指导就好。”
“哈哈哈哈，那我这个老头子就‘坐镇后方’了。”陈阚举起手里的茶杯：“年纪大，以茶代酒，勿怪勿怪。”
“说起来，今天看到了您的另一位学生？”齐喑想起那个少年。
“哦，你见过小莫了。”陈阚点点头：“是个小天才，是块材料。诶，齐总的项目还缺人？有机会也让他去锻炼锻炼。”
“您推荐的人才我当然热烈欢迎。”齐喑微微一笑。
-
说要带莫意远去吃点好东西的陈益阳开着车七拐八拐居然是到了一条夜市街。
“本市特色小吃！”陈益阳：“怎么样，来过没？”
小吃街
莫意远突然想起往事。
“小心——”
随着一声声稚嫩的童声，几个半大点的孩子笑闹着奔跑穿过喧闹的人群。
“这附近有个商业街，后面是一片居民区。”陈益阳和他并排而立往前走：“一到晚上就热闹的不得了。”说话间，年轻的男女和散步的老人纷纷脸带笑意和安逸，与他们擦肩而过。
其实莫意远并不喜欢人群，无论是上辈子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他都尽可能避开人群。
有躲开主角团的原因，还有就是自从那次事件后就他讨厌这样的烟火气息。
莫意远停住脚步。
空气里仍然是混杂在一起油烟食物味道，带着来自熙攘人群的汗液气息。每个摊位的白烟袅袅后是再寻常不过的俗世生活。
他看向自己的掌心。
面容一样，终究不是他的身体。
“怎么了？”陈益阳注意到他的走神：“看到想吃的了？”
“没嗯，桂花糕。”莫意远随手指了一个小吃。
看到莫意远手指的方向，陈益阳拉过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我带你去另一家买桂花糕，这家的不好吃。”
“师师哥。”莫意远喊住他。
“嗯？”陈益阳回头：“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师哥诶。”
“我想问你，”莫意远的眼神落在远处：“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义吗？”
“这样的生活？你是指科研生活吗？”陈益阳以为他是陷入迷茫了。
毕竟今天参加了交流会，也算真正接触了科研生活的日常一部分。
“枯燥是肯定的啦。”陈益阳摸了摸下巴：“但你不觉得科研是最有意义的事吗？你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世界因为你在进步。当然啦，是建立在你做出成果的前提下。”说到这里，他似乎是苦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啊？
要我说，生活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莫意远望向他。
“因为生活是你的每一个行动选择创造出来的啊，是否有意义全靠你自己。”
“就像你选择了科研，但如果你选择了另一条路呢。比如说你去当明星，那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齐喑，你以为他学商科的？但其实他国外常青藤毕业，专业是天体物理。如果没有回国开公司，现在他说不定是个天文学家嘞。”
说到这里陈益阳拍了下他的肩：“所以别想那么多啦。走，桂花糕就在前面，吃饱喝足才是最要紧。”
所以生活的意义在于创造意义吗。
莫意远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预感，一种即将颠覆他生活的预感。
“别发呆啦。勇敢冲吧，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