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仪今日才真正体会李谨之的冷,那双丹凤眼淡到极致,一句话没说,就好似有冷气丝丝往外冒,原本张公子与董公子碰了一鼻子灰,便没再找话题交谈,只顾低头吃东西。
袁仪暗自咋舌,夏日里与他坐一块儿定是凉爽的很,正好解了没空调吹的难题。
一顿午饭在沉闷无比的气氛中结束,立哥儿因为下午还有上学,所以用过午膳就带着能慧与两位同窗回去学馆,袁仪与李谨之却没马上离开。
袁仪又喝一口茶水,借着杯子遮挡眼角又瞄一眼李谨之,这回却被他逮个正着,讪讪的放下杯子,心里却嘀咕着再不说事情她就要回家去了。
在她低头的瞬间,李谨之看她一眼就又转开,淡淡的问她道,“可会御马了?”
“不会。”袁仪有些悻悻的,就上回在洛阳去了一回马场,到彭城以后就再没摸过马鞍,做什么聚餐办诗会,相约去骑马才好,看来得自力更生,明日就去城郊......咦,他是什么意思?袁仪心里一动,试探着问了一句,“彭城也有马场?”
李谨之淡淡看她一眼,给了她答案,“城郊可跑马。”
上辈子骑马是富豪的运动,这辈子自己也不是富豪,却够格学骑马了,袁仪心里在欢呼雀跃,期待也都写在了面上。李谨之眼底闪过一道亮光,眨眼间就又暗淡下来,“走吧。”
从聚膳堂出来阿武已经不在,李谨之率先上了马车,随后能静扶着袁仪上去,然后她自己就坐外头。
马车缓缓行驶,车上两人都没说话却不觉尴尬,李谨之闭目养神,袁仪满脑子想着马儿,忽然想起上回在洛阳骑过的那匹马儿来,忙问道“上回那匹矮马儿......”
“驹。”
忽然被他打断话,袁仪一下子接不去,不禁撇撇嘴暗道这人今日怎这么不好说话。李谨之眼睛却看着她等她接着说下去,“如何?”
“就是不知......伤着没有。”还只是小马驹,当时能静那样用力扑过来,指不定真会伤着。
“养了些时日,已经无碍了。”
袁仪本想说他如何知道的,可因为他今日尤其不好说话,便只是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马车大约行驶了一刻钟多一些才到位于南城郊外的马场,马车停在马场南入口,袁仪跟在李谨之后面下车,顺着林荫道进去。
十月的天气已经极凉爽,只有正午前后太阳的热度会高些,他们是用了午膳过来,正是一天之中最热时间,所以除了他们马场上几乎就没有其他人来。
马倌儿殷勤的上来招呼他们选马匹,李谨之自己选了一匹能静也选了一匹,袁仪却没选到上回那样的小马儿,眼巴巴的看着他看都不看自己就出来马厩。
“一会儿奴婢给小姐牵着马儿。”能静奇怪的看看李谨之,压低声音安抚快要炸毛的自家小姐。
主仆一行从马厩出来,能静就眼尖的看见阿武牵着一匹小马驹从马场入口处走来,她连忙叫着还在生闷气的袁仪,“小姐你看......”
顺着能静手指的方向,阿武牵着小马儿正朝他们过来,袁仪一下子高兴起来,一张脸因为用力的憋着笑而有些鼓鼓的,想想刚才自己在心里把人家数落了不知几遍,她又兴奋又难为情的抬头去看李谨之,正好看见他右手抬起到自己面前,忽然却又收了回去。
袁仪眨眨眼不解的看看他,便按耐不住紧走几步先去看小马驹,学着能静伸出手小心的摸摸它脖子上毛发,触感顺滑,而且它、它竟然还蹭了蹭自己的掌心,袁仪兴奋的不知所措,忽然她心里一动,扭头惊喜的问已经走到自己身后的李谨之,“就是它?你把它带来了?”
“三小姐该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儿。”李谨之看着她点点头,阿武却笑眯眯的提醒她道。
“嗯。”袁仪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就是一个得了心爱之物的小女孩儿,完全不似平日在立哥儿面前的沉稳模样。
小马驹毛色黑亮偶有夹杂些些白色,好看极了。她又绕着看一圈,脑袋了闪过一个个名字,‘小马宝莉’、‘赤兔马’、‘踏雪’.....忽然她打了一个寒颤,是被自己给雷到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就叫......暗香。”袁仪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起,禁不住的得意。让自己给取名,不就是说这匹小马驹送给自己了?
“只是一匹寻常马驹,等你长大些,再换别的马儿。”李谨之眼底闪过讶色,以为她不懂马匹,袁仪却爱惜的轻抚着马儿,没有开口与他道谢,只是固执着道“不换,就她了。”
李谨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底的墨色让人一不小心就沉下去,“那便不换。”
袁仪上回已经能自己抓着缰绳坐在马背上,过去两个月却又完全生疏了,笨拙的被能静扶着爬上马背,缰绳牵也在能静手里,绕着马场一圈圈走,李谨之也翻上马背,只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太阳西斜,袁仪又能自己抓着缰绳骑在马背上,却被催促着从马背上下来,“明日再来。”
袁仪意犹未尽的从马上慢慢爬下来,问李谨之道“也是用了午膳就来?”
“也可。”李谨之一副悉听尊便的神态,袁仪却诧异他近日异常的清闲,脑袋里却闪过忙的几乎不见身影的袁三爷。
能静上前牵缰绳,她不舍的摸摸暗香的脖子,边还嘱咐能静,“别跑快了。”
“先养在马场。”李谨之看他一眼,转头嘱咐阿武,阿武立即会意的从能静手里牵过暗香,与马倌儿一起送去马厩,
袁仪想想也对,自己明日还要来呢,而且刺史府才有专门的大马厩。
可是自己现在还只是走马呢,就是带回去也只能让马儿宅在马厩里,“要学多久才可策马?”
“小半日便能策马赶路。”李谨之看看走在自己身边的袁仪,嘴角浅浅弯起一点弧度,脑袋浮现的是她几乎就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笨拙场景,明明知道她是问她自己要多久才学会策马奔跑,却说了自己学会驭马的时间。
袁仪停下跟着他前行的脚步,她两次驭马时间加起来有大半日,就是‘走’马都颤颤巍巍的,他却跟自己说小半日就能策马?眨眨眼再用力眨眨眼,忽然猜到他说的应该是他自己,她一时气结。想说自己也有特别擅长的,想了想却找不出特别能的拿出来与之比较的长处来,
李谨之走在前面,发现她没跟上便停下来半侧过身子等她走近,袁仪整整衣裳,面上扬起标准的职业微笑,微微抬着下巴从他面前走过,心中默念着‘我是淑女我是淑女,不与他比较’。
两人走到马车前,李谨之先上的马车,可是能静与阿武还没过来,袁仪左右看了看,总不能让车夫扶自己,她咬咬牙,一手按着裙子一手伸出去扶车辕,可是手伸到半道就被另一只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