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事情先缓缓,让小林管事先给咱们找个厨娘来,我猜着再过两日咱们该自己开伙了。”不说日后大厨房给的吃食如何,多出的人手,定然是不给吃食,既如此,干脆把小厨房彻底用起来,让公中把他们的份例算了银子,他们三房自己开伙。
“厨娘倒是不必添,姐儿许不记得,林妈妈也是姑娘陪嫁带来的厨娘,她的手艺可是强过益寿堂的厨娘。只是小厨房这几年不大用,她才无用武之地。”阿梅把方才大奶奶的来意说与阿菊听。
“不就几口人吗,不吃她的就是了。咱们的日常吃食有庄子供着不愁采买这一摊子,倒是府里,往后若少了咱们庄子的供给,不知还能省下多少银子。”阿菊不无嘲讽的说道。人都说生米恩斗米仇,自他们姑娘嫁进来里每年给公中贴补多少银子,就是这一大家子的吃喝也都是姑娘陪嫁庄子在供着。便是到如今姑娘走了这么多年,一大家子还是吃喝庄子上供的,老祖宗他们不但不念情更是要谋夺姑娘的嫁妆,如今还嫌哥儿姐儿用的人手多,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脸说这种话。
“姐儿,奴婢还有事情瞒着没说......。”阿菊有些不敢看袁仪,阿梅在她说这话的当口便矮下身子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匣子,拿布擦干净才放袁仪手里,自己则出去外头守着。
袁仪打开匣子,拿出里头一叠纸,都是身契,应该是外头庄子铺子与宅子里头各奴仆的身契。当初她就纳闷打理产业的除了阿菊怎就不见其他奴仆。
“这些怎会在这里,我原以为是在老祖宗手里。”。那日祖父把阿梅她们包括院子里众奴仆的身契从老祖宗手里拿回来时,她还以为,余下外头这些奴仆的身契还在老祖宗手里拽着,要知道掌控这些奴仆也是间接掌控了那些庄子铺子。
“当初三爷赴任前,交代奴婢看着外头产业,梅姐姐则打理三房院子照看哥儿姐儿。当时奴婢便求三爷将这些身契放奴婢手里。姐儿,这些身契若交了老祖宗收着,那奴婢便是个空架子,如何打理得产业。”阿菊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我原本还担心,大爷拿捏不得你,就该找这些人了,阿菊,你真是解了我一个大难题。”袁仪笑着说道。
“哪能呢,姐儿不怪奴婢就好。”阿菊见袁仪没有恼怒怪罪的意思,便也轻松的笑着说道。
“下头还有一个宅契子,当初姑娘说要把奴婢守着的宅子给姐儿做陪嫁,前两年奴婢便又买了个宅子放哥儿名下。另外奴婢还做主在原东郊庄子不远处又买了处庄子放姐儿名下,契子也在匣子里头。这些都是请了田管事帮忙办下的。”阿菊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你怎这般胆大,若是被大爷或是侯夫人那边发现,谁能保住你?”袁仪吃惊的同时也真的替她担心。那两头都盼着能找了由头夺她手里的权,若是被抓了手柄,当时的小姑娘如何能护得住她。
“不怕,姐儿现在会护着奴婢了。当初奴婢是气不过,又担心产业全被谋夺,再说了这些都是田管事帮着办下的,奴婢就说是老侯爷的意思。”她这想法虽然胆大也兼耍赖,却也不失道理,田管事若没得老侯爷的首肯是不会出面的。
“外头可有路子?最好查查大伯,看他与哪些人往来,还有平日都爱上哪里消遣。”袁仪早想查他,可她一个内院小姑娘根本无适合人手可用,如今看来,阿菊该是有些法子。
“路子是有些,实在不行也能找田管事,只是......?”
“只是有些猜测,眼下还不好说。”
“是,奴婢记下了。”
这时,立哥儿下学找了过来,袁仪与他说了大奶奶的意思以及她自己的打算,“不用担心,咱们不减人手也不用吃喝府里的,只是需得与祖父说明白。”
“嗯,阿姐拿主意就好。”立哥儿无不可,完全信赖她。
袁仪笑着摸摸他头发,嘱咐了阿菊安心静养,便拉着立哥儿出去。用过晚膳,立哥儿回书房用功,她自己则去找大老爷。
“仪儿请祖父安。”袁仪被林管事领着到书房,见到才几日不见的大老爷憔悴许多。
“仪丫头怎这时过来,阿菊的伤养的如何?”
“仍是下不得床。”
“可是用过晚膳?”
“嗯,仪儿有事想求祖父答应。”袁仪点点头,走到大老爷身边,拉着他袖子摇了摇。
大老爷被摇得哈哈笑着问道:“说说看,若是合理祖父便答应。”
袁仪诚恳的看着他“祖父,如今仪儿与阿立都回了三房,林妈妈手艺极好,仪儿想把小厨房用起来,干脆再添两个帮手,咱们三房便能自己开伙。府里给的份例怎么算都好,毕竟三房人手确实多。用度方面也无需操心,庄子每年的产出足够我们吃用,只是往后不再供给公中。”
袁仪说完也不催促大老爷,只安静看着他,大老爷慢慢沉下脸色,打量着袁仪,这哪里是她说的自己开伙,分明就是要分家。母亲与老大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丫头,你说庄子产出往后不再供给公中,祖父答应;自己开伙就不必,人手多些也无妨,府里缺不了你们吃穿。”
袁仪忽然觉得鼻酸。来找大老爷的时候她已经做好被拒绝甚至被斥责的准备,毕竟大老爷是这一家之主,一大家子的吃喝不是小事情,他若不同意她丝毫不意外。所以无论大老爷如何反应她都接受,就是不会退,到如今这地步是如何都不能退的。自己姐弟就跟案板是的肥肉谁都想咬一口,她就偏要让他们崩坏牙齿。
“老祖宗那里无需担心,你就按祖父说的办。”
“祖父,您听仪儿把话说完。阿立与我跟前人手多是实情,咱不能坏了府里规矩,可她们都是娘留下的,仪儿舍不得遣走任一个才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他们三房不占便宜,自然别的人也别想再从他们这白得好处。
“丫头,你听话,就按祖父说的办,不必自己开伙,祖父还养得起你们。”他怎能应下让小孙儿女单着自己开伙,这要是传了出去,袁家还有什么脸面?
来的路上对大老爷会有的反应她猜想了好几种,这种反应是最好的一个。不过,既然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糊涂着过去,还是分清了的好,“那多出的人手,月例银子就由三房自己出。”
“这么着也好。二门守门婆子换了林管事的人,往后有什么事都可让她给你跑腿。”这丫头是铁了心了。也罢,干脆把二门换人一事先说与她听。
“多谢祖父。”袁仪心里一喜,她正想如何与大老爷提这件事。这次的事情给她一个极大的警醒,这回袁明安抓走的若不是阿菊,小林管事不会找来更不会发现事情反常,最后结果会如何她真不敢想。在这内宅大院,自己姐弟无依,身边跟着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袁明安若再发狠只要二门一关,自己姐弟便求救无门了。
看袁仪的神色大老爷心想果然,眼前这粉嫩嫩、玉雪可爱的孙女,处事却这般老道。偏偏母亲与大儿子没眼色,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三房院子多的几个奴仆吃用怎比得过一府上下的吃喝。老大这几年做事越发没脑,磨磨他的气焰也好。
“祖父,仪儿应了大伯娘后日答复。吃穿用度之事极琐碎,您不能总顾着,仪儿能自己打理好。还是那句话,府里的份例怎么算都好。仪儿与阿立不是小气之人,却不愿活的窝囊。祖父您再仔细想想,仪儿明日再来看您。”袁仪说着便规矩行了礼退出大老爷书房。
何止是窝囊?明明有丰厚产业,却被老祖宗拽着;明明供着一大家子吃喝,却连身边多几个丫头都被刁难;大伯需打点银子,二姑娘便欺上门再轮番上阵逼迫,甚至要打杀她身边忠仆;自己又不是那没脾气的木头,如何愿意?
袁仪走后大老爷琢磨了一会儿便起身去益寿堂。他开门见山就与老祖宗道,“母亲,您要删减三房用度也可,往后三房吃穿用度自理,份例随您与老大媳妇商量着给,不给也可。另外儿子已经答应往后三房庄子不再供给公中,一大家子吃喝不是小数目,不能光靠公中庄子那点产出,您与老大媳妇商量着采买。”
老祖宗这几日气不顺,请大夫把脉开了调养方子,这会儿正喝着汤药。看大老爷进来还以为是来看自己的,结果却听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儿子的意思。“放肆,庄子产出理应供给公中,我不答应。”愕然、难以置信,随后才恼怒愤恨着涨红了脸,死死盯着自己唯一剩下的儿子。
“母亲,儿子还要脸皮,我袁家自己养的起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