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三日后便会到达西禾城了。”副将于高涵低头对坐在桌前的刘舒曳说道。
“这西南王的动作,居然比京中传旨的人还要慢。”站在左边的近卫何其说道。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于高涵狠狠地呼了何其一巴掌,“圣旨没到,西南王怎么知道要出兵?”
“对噢,”何其恍然大悟的摸了摸脑袋,又说道:“不是,你凭什么打我?”
“别闹了,”刘舒曳放下笔站起身,“将这个派人送去京城。”
“是。”何其立马正色道,接过信便退下了。
何其走后,于高涵看向刘舒曳问道:“殿下,陛下怎会如此信任您?”
“他这些年在本殿身边安排的暗卫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十年来的消息可是没有断过,”刘舒曳笑了笑又道:
“他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惯是自以为是,多生猜忌,他派来的暗卫本殿时不时会杀那么几个,也时不时派些人去京都让他抓住,他自然认为对本殿了如指掌,这回借此机会让本殿回京,还不是因为刘舒言威望过大,想找人牵制一下吗?一个平定叛乱有功,然后顺理成章封王的皇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属下明白了。”
“行了,这几天别松懈,去陈奉将军哪里守着吧,顺便把西南王看紧些。”
“是。”
初识
庆元二十八年,西北王刘永华叛乱,成帝任命西北督查使五皇子刘舒曳挂帅,平定叛乱。
庆元三十年冬,年仅十九岁的五皇子刘舒曳大败西北叛军,班师回朝,开春大军抵达京都,五皇子刘舒曳及冠,封靖王。
三月已至,素以风雅闻名于京都的戏月楼楼中桃花盛开,前院的戏水楼与后院的戏月楼呈合抱之势将花园与宴客台围在中间,此时桃花纷飞,确是一番美景。
白为霜趴在戏月楼四层的栏杆上看着热闹,宴客台上准备的下人来来往往,白为霜扭过头问着与自己一起趴在栏杆上看热闹的丫鬟秋罗,“今日来的是什么人啊?阵仗这般大。”
“听楼内的姑娘说,好像是瑞王殿下宴请诸位官家子弟前来赏花,听说还要来不少皇室的人。”
“瑞王?”白为霜皱了皱眉,“就是那个经常跑来找我师父那个瑞王?”
“嗯,”秋罗点了点头,“这京都不就那一个瑞王么。”
白为霜皱着小脸,“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咱们就不去招惹,”秋罗说着又往白为霜那边凑了凑,“其实秋罗也不喜欢,那个瑞王脾气老大了,整天拿着鼻孔看人。”
白为霜十分同意的点了点头,半晌又说道:“不过,这个瑞王长得还是不错的,那就,勉强容忍他总来烦师父吧。”
秋罗看着自家姑娘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又想了想刘舒言的模样,“姑娘大度。”
“霜儿姑娘。”
听的一声唤,白为霜回了头,来人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看面相已有三十七八的年纪,正是自家师父婉香的贴身嬷嬷琪萍,“萍姨?师父有什么吩咐吗?”
琪萍低头告了礼回道:“婉香姑娘要吩咐秋罗一些事宜,还让奴告知姑娘,今日来的都是些贵客,不宜正面冲撞,姑娘今日就待在房内不要走动。”
“为什么?”白为霜不不解的问道,“那些个王爷皇子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再说了,戏月楼他们又上不来,凭什么不让我出房门?”
“婉香姑娘不会和奴解释这些,烦请霜儿姑娘不要为难,不然奴只好去请婉香姑娘下来了。”
白为霜有些委屈的朝秋罗努了努嘴,想起自家师父的威严,满是怨气的应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将门砸的砰砰响。
“另几位姑娘今日已回了楼内,希望霜儿姑娘不要随意出门。”
“知道了!”
听见白为霜气鼓鼓的声音传了出来,琪萍这才带着秋罗去往戏月楼六楼。
“萍、萍姨,”秋罗感觉自己身子已经开始打颤了,“婉香姑娘找我干什么啊?”
戏月楼里,秋罗最怕的还要数楼内的管事,相当于副楼主的婉香了,那个神龙不见尾的楼主她自七岁被卖到这儿当了白为霜的贴身丫鬟就从来没有见过,自然谈不上怕不怕,可自家姑娘这位师父,外人眼里舞姿容貌都惊为天人的女子婉香,总让秋罗怵的慌,那眼神,比冷了脸的萍姨还要吓人。
半晌没有听见琪萍回应自己,秋罗更是心慌,绞着手指跟在琪萍身后回顾了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事,惹的婉香姑娘要单独见自己,可是自己这些天除了跟着自家姑娘偷偷去看了曲桦公子弹琴,在厨房偷吃了一叠饺子,打碎了一个花瓶,也,也没干别的事了……
琪萍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小丫头,瞧着那隐隐有些发白的脸色这才出口说道:“不是叫你去受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啊,那,那就好……”
“平时少带着霜儿姑娘四处捣乱,前院戏水楼的丫头都没你们两个这么闹腾。”
“秋罗知道了。”
话语间两人就来到了六楼婉香姑娘的住处。
戏月楼与戏水楼都是七层,一般人只知道这戏水楼与宴客台,后院这戏月楼少有人来,也少有人能来,顶层更是除了楼内的“上阶人”不得入。
“好了,进去吧。”琪萍将人领到屋外就离开了,留秋罗一人在屋外瑟瑟发抖,虽说不是来受罚,怕还是要怕的。
“进来吧,屋外的风还大别傻站着了。”
听着婉香姑娘依旧婉转的声音,秋罗长吐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会儿白为霜趴在房间的桌子上自己琢磨着师父为何找单独找了秋罗,“我这个月挺安分的啊……也没怎么闯祸,不就是去看了几次曲桦哥哥,偷偷吃了几盘……一点点糕点面食,打碎了几个花瓶、玉镯,折了几株海棠、月季……”
“年纪不大,倒是个闯祸精。”
白为霜听着突然响起的男声吓得从椅子上“噌”的一下蹿起来,四处张望着,“谁?谁啊?敢跑到戏月楼撒野!出来!”
正嚷着,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从自己房内走出来。
白为霜:现在的刺客都这么听话么,说出来就出来,不是应该装神弄鬼一会儿么?
“你谁啊?不知道女孩子的闺房不能随便进吗!”
男子有些好笑,“你在纠结这个?”
白为霜:你想多了,我就是有点害怕不知道说些什么……
“真是没有教养,做刺客要有刺客的样子,你这样不是抢采花贼的名头吗?”白为霜仰着小脸,一边斥责着刺客的行为,一边偷偷往门哪里退。
“采花贼?”男人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不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的确,这小丫头皮相极好,眉似新月,眼若星辰,唇比骄阳,青丝如墨,是采花贼会惦记的类型,“怎么,姑娘经常碰到采花贼?那,被采过吗?”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才被采过!你天天被采!”白为霜怒道,反应过来这是个男人,又道:“不对,你就是个采花贼!你天天采别人!”
当然,生气归生气,脑子还是要清醒一点,一边说一边往门那里退。
男人听着白为霜聒噪的声音抬手就甩出一个飞镖,“刷”的一声擦白为霜的脸钉在她身后的柱子上,“再嚷一下就不是擦脸过了。”
白为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双漂亮的杏眼马上就蓄满了眼泪,借着这个劲又咬了自己一口,疼的金豆豆一个接着一个往下掉,捂着脸低声道:“我小声点小声点……”
“不许哭!”
白为霜马上抹了一把脸,不哭了,又往后蹭了蹭。
“也不许动。”
白为霜立刻站好,看着眼前的男人坐在了自己专属的椅子上,委屈的撇了撇嘴,“我,腿有点软,也想坐着……”
刚刚坐好的男人:……
此时宴客台上已准备的完毕,近午时,客人陆续入座。
放眼瞧去就剩两位王爷,瑞王和靖王未到了。
与刘舒曳一母同胞的九皇子刘景阳与坐在自己身边的皇姐六公主刘清栩说道:“二哥人呢?他一个东道主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刘清栩一边在自己桌上的果盘里挑着樱桃吃,一边满不在乎的回道:“你管他呢,反正我有的吃就行,可能他想弄个压轴吧,证明自己强硬的势力!”一边吐着樱桃核。
“你能不能注意点自己的形象,好歹是个公主。”
刘清栩满不在乎,“哎呀,你管我呢?说了这么半天,五哥人呢?刚才不还在这儿么?”
刘景阳被这么一问,转过头看着本该坐在那里的兄长不见了,就问着自己的近卫,“郭毅,见着我兄长了吗?”
“刚才有个侍女给靖王殿下倒酒弄脏了殿下的衣服,殿下去更衣了,这会儿……”郭毅四下看了看,“应该快回来了。”
知道了原委刘景阳两人自是不会关心,便又开始说说笑笑,片刻刘舒言也到了。
“瑞王殿下到——”
男人看着白为霜小心翼翼往桌子这边蹭了蹭,用脚勾走一把椅子在离自己半丈不到的地方坐下来有些语塞,“你倒是心大,刺客都到你房内坐着了,还想着自己要坐着舒服。”
白为霜“嘁”了一声,“我听你呼吸延绵细长,能够不闹出一点动静跑到戏月楼四层来,现在又是这般有恃无恐,武功肯定不错,还大白天穿着夜行衣跑来,肯定不是来偷东西的,不然脑子估计是被门夹了,找到我,肯定就是来……”
“我就是来偷东西的,怎么不行吗?”
白为霜:……
“行,当然行,您就算是敲锣打鼓来偷都行,这不主要看您么。”白为霜干笑了两声,完了,这是个二愣子,师父说了二愣子难谈条件,我还是找机会跑吧。
“嘲笑我?”
“我哪敢啊……”白为霜哭着一张脸,“您要干嘛就直说好吧,要偷东西您去上面啊,我这儿能有啥……”
男人挑了挑眉,“这不是有个小丫头么。”
白为霜立马蹦起来护着胸口,“别太过分啊,你就算是做采花贼也不能太禽兽,我还没,还没及笄呢……”
“养两年不就及笄了,”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有些发抖的嘴唇,男人笑了笑,“你们这种风月之地的女子还在乎这些?不如我给你银子赎身,许你荣华富贵,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白为霜听着顿时松了一口气,瘫回椅子上说道:“早说不就完了,浪费时间么这不是,说吧,什么忙。”
男人瞧着白为霜的模样笑出了声,正要说话,又被她打断。
“唉,帮忙之前我先澄清一件事,我作为戏月楼的舞女,虽然是舞女但也不是普通的舞女,不是你嘴里那种陪酒又陪客的青楼女子,至于荣华富贵,我有的是钱,不缺你那点,赎身这种事你到前院的戏水楼还好说些,在这里以后就别用了。”
白为霜歇了歇,“好了,你继续。”
“呵,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有趣。”
“那公子你是可怜,长这么大连我这么有趣的人都没遇到过。”
男人掩在布巾下的嘴角抽了抽,再没给白为霜废话的机会,直接进入正题,“我要上七层。”
“那你上啊,不就三层楼么,怎么,你爬不上去?”
“你懂我什么意思,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看你在这里跟我废话了这么久,耐心应该不错吧?”
男人一拍桌子站起身,两步跨到白为霜面前,“那我就说明白一点,你既然能住在这个地方,身份自然不同寻常,我要知道七层所有的机关。”
白为霜身子朝后仰了仰,讪笑两声,“这个我真帮不了,七层我暂时还上不去,也就是看过几个别乱箭射死在七层的刺客,要不你上五楼问问别人吧?”
男人有些恼火,刚要动作却发现眼前的小丫头有些不对劲,瞬息间就见这她变了眼神,一个伸手转身就扯掉了自己的遮面的布巾。
白为霜看准时机猛地扯下男人的蒙面,同时抬脚朝男人小腿踢去,被男人躲开后,一个后空翻又将两人距离拉开
白为霜得意洋洋的抖了抖手中的面巾,望向被自己突然的动作逼得后退数步的男人,顿时有些呆滞,不得不说,这小贼长得真是好看。
误闯(1)
刘舒言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他那势头正盛的五弟有些奇怪,“既是私下宴会,就不必行此虚礼,各位入座。”
“谢瑞王殿下。”
刘景阳看着刘舒言那样子朝刘清栩努了努嘴,“你瞅瞅他那样子,还‘不必行此虚礼’,真是假惺惺。”
“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没习惯?他要是哪天不这样本公主倒还不适应呢。”刘清栩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她的生母是瑜嫔,出生不高,应着生了一个公主一个皇子一直不受皇后待见,她自己也是被皇后那个女儿挤兑,自小便不喜欢皇后一派,“若不是听说今日他还请了官家子弟本公主才不赏他脸呢。”
“那,皇姐这是赏了谁的脸啊?”
“说这么难听干嘛,”刘清栩眉头轻蹙,小心的瞥了一眼数步外的相府嫡子上官锦,“自然,自然是看在上官公子的面子上了。”
“景阳,你五哥人呢?这才刚刚开宴他这个主角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五皇兄吗?”刘景阳听见刘舒言喊自己,立刻换了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转过头道:“方才一个下人倒酒时将皇兄的衣服弄脏了,皇兄去更衣了。”
“更衣?宴席已开,可不能让这么多人在这里干坐着,就不等他了,来人!”刘舒言站起身拿起酒杯对众人说道:“今日小王宴请诸位,在此一观戏月楼春景,当然,美景自然少不了歌舞陪衬,还请各位吃好玩好。”
“谢瑞王殿下款待!”
刘景阳起身与众人举杯同敬了酒,坐下就向着刘清栩挤眉弄眼的小声道:“我真是受不了这人,说着兄长是这宴席的主角,又来一句不等了,他这儒雅谦逊的名头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本殿都替他臊得慌。”
“不不不,咱们还是要公正一点,”刘清栩摇了摇头,往刘景阳那边倾了倾身子,“五哥没回来之前,这家伙还是装的很好的。”
“说的也是,嘿嘿……”
站在自家殿下身后听得一清二楚并小心提防着瑞王那边的郭毅:……
“啧啧,”白为霜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有些震惊又有些恼火的神色,一改先前的唯唯诺诺,挑眉笑道:“你这小贼长得还真是好看啊,要是真当个采花贼,生意估计好极了。”
白为霜说着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眼神看着男人,有一说一,这男人长得真是极品,身形修长,弯眉似柳,眼尾微挑,此时带着些怒气看着倒更有些味道,薄唇也因为生气紧抿着,这棱角分明的脸,不像曲桦哥哥那般带着些阴柔美,这人是真真正正的,英气美。
白为霜心里嘿嘿笑了两下,这个我喜欢!
“看够了吗?”
“好看的人,当然是看不够的。”
男人看着面前颇为得意的白为霜,嗤笑道:“果然是风月之地的女子,还未及笄就如此轻浮。”
“嘁,你一个擅闯别人女子闺房的小贼有什么脸面指责我?”
“伶牙俐齿,”男人说道:“瞧姑娘这模样,是不准备帮在下了?”
“帮你?为何帮你?你能给我什么?我不谋权力,不缺钱财,除此之外,你还能有什么筹码?”
“我可以帮姑娘摆脱这个地方,给姑娘一个全新的身份,如何?”
“不感兴趣,本姑娘在这里待着很好。”白为霜笑了笑,“公子怕不是记性不好,方才不就说过了,赎身这种条件到前院的戏水楼会比较好用。”
男人此时看向白为霜的眼神有些考量,“我倒是搞不明白,戏月楼这种地方有什么值得你卖命,有把柄在吗?”
白为霜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罢了,和你一个小丫头说这些干嘛,反正姑娘既然不准备帮在下,却又看见了在下的面容,”男人脸色变得有些阴鸷,“那就恕在下留不得姑娘你了。”
说罢就从甩出三根袖箭,直取白为霜面门,同时又取出腰间软剑向她刺去。
白为霜后仰躲过那三根袖箭,直起身迅速将脚边的椅子踢向男人,看着男人一剑将自己那价值不菲的檀香木椅子劈成两半顿时心疼的直吸气:我去!那可是檀香木,这么结实都给劈开了,这男人内力不错啊,看样子打不过,那就……
白为霜迅速退到门前,“擅闯戏月楼的下场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男人倒是话不多直接上前和白为霜打起来,招招皆是狠辣,却又留有余地。只是每每出剑都将白为霜往屋内逼,根本不给她开门的机会。
白为霜当然能看出男人的目的,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实在打不过。
啊啊啊!师父啊!师叔啊!你们在哪啊?平时偷偷下楼哪里都能看见你们,怎么到这人命关天的时候就不见人了?!
白为霜渐渐躲得有些吃力了,但好在还没受一点伤。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心道:想不到这小丫头还真有两下子。
这边激战正酣,楼下倒是载歌载舞,美酒美人一片和谐。大约是刚刚结束一曲歌舞,猛地响起一阵喝彩和掌声,听着这声音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愣了一瞬,白为霜此时正好退到了梳妆镜前,趁着这个时机抓起桌上的粉黛,抬手一扬,完美的扑了男人一脸。
白为霜:就是现在!
一脚将男人踹的倒退数步,迅速开门跑了出去。屋内的男人调整很快,不过两息间就追了出去,瞥了楼下一眼,男人有些顾虑便抬手遮住了半张脸,另一只手便将剑抛了出去,十分精准的插在白为霜拖在地上的裙摆。
白为霜被这力道拽的一个趔趄,回头见男人已经追了上来,剑插得太深,拔不动,便急急忙忙的扯着自己的裙子,“嘶啦——”一声,白为霜像是看见了希望的光芒,可还未露出笑容,就因为重心不稳,从栏杆翻了出去……
男人看着这丫头挂在栏杆上划了两下手,还是掉了下去,准备出手,又瞥见楼下宴客台上那一群人,只能转身拔起地上的剑,快速回了白为霜的房间。
白为霜:要死啊!这回完了!不行不行,不能就这么摔下去啊!那不得残了?!
眨眼间就掉到一楼,白为霜就掉到一楼这,万幸戏月楼的宴客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台面,席面呈半圆摆开另外半圈种上了桃树,接着桃树枝,用着还不太熟练的轻功缓缓落地,完美!
还未松口气,白为霜突然觉得四周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僵硬的看了看周围一群人有些奇怪和惊讶的眼神,颤了颤嘴唇,这回完了!掉到宴客台中间了!
四周还有正在表演的舞女,其中有那么几个还见过自己,看着她们有些慌乱的眼神,白为霜也跟着她们一起慌了慌。
误闯(2)
今天这里可都是些达官贵人,那个瑞王也在,不能慌!
白为霜扬起笑脸,朝着席上众人笑了笑,她本就长着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此刻眯眼一笑,更是带着些许魅惑,席上众人皆是觉得惊艳无比。
白为霜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转过身朝身边的舞女们,和远处的乐师使了个眼神,乐声想起,白为霜扭着腰身跳起了舞。
到底都是戏月楼教出来的舞女,立刻就配合着白为霜的动作伴起了舞,奇怪的就是这位平时不怎么露面的上阶贵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白为霜顺着乐声哼起了歌,微风过,扬起她被撕破略显飘逸的裙摆,伴着那飘飘荡荡的桃花花瓣,宛如醉倒在花雨中的蝴蝶,让人移不开眼。
“这刘舒言还真是有心……”刘清栩呆呆的看着桃花树下翩翩起舞的白为霜,伸手扯了扯身边的刘景阳,“这是谁啊?”
“不知,”刘景阳也是痴痴的望着,“她,好好看……”
身后传来郭毅附和的声音:“嗯,确实好看。”
琴音渐止,白为霜缓缓停住,却蓦然见瞥见戏月楼四层处倚在栏杆处的男人,那位置选的倒是巧妙,若是坐在席上反倒是一点儿也瞧不见。
男人此时换了一身锦衣华服,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白为霜瞪了男人一眼,你给小爷等着!
“好!”不知谁叫了这么一声,席上掌声雷动。
白为霜收回眼神长舒一口气,朝着席上众人告了礼迅速离开。
这下好了,师父知道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刘景阳看着白为霜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向一旁的刘舒言问道:“不知皇兄请的这位侍宴的姑娘是?”
刘舒言看着刘景阳好奇的神色,轻笑道:“一个舞女罢了,知其名讳作甚,也得诸位赏脸没有嫌弃小王的安排。”
“瑞王殿下言重。”
白为霜一口气穿过宴客台桃树后的长廊上了四楼,却空无一人,“人呢?这小贼跑哪去了?”
“在找谁呢?”
“一个男人,就刚刚……”白为霜到嘴边的话在转过身看见婉香的那一瞬间全吞了回去,“师……师父,真巧哈,您,您这是下楼乘凉来了?”
婉香现在的怒气是肉眼可见,身后的秋罗更是连头都不敢抬,看着眼前这闯了祸还不自知的小徒弟婉香气的胸口发闷,顾忌着楼下的客人,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向楼梯口走去,“跟我上来。”
白为霜看出师父这回是真生气了,蔫头蔫脑的跟了上去,走了两步突然瞥见宴客台上多了一位白衣青年,瞧着甚是眼熟,“唉?那不是……”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听着师父冒火的声音,白为霜也不敢细看了,马上踏着小碎步跟了上去,唉,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靖王殿下怎么这会儿才来,可是错过了一场绝美的舞曲啊。”
一袭月白亲王常服的男人缓步走上宴客台,看着四周行礼众人与主位上八风不动的刘舒言轻笑一声道:“绝美?听此确为可惜,”抬头看了看消失在戏月楼四楼楼梯口处的白为霜,又道:“不过,仅是一场舞曲而已,无关紧要,也不必放在心上,你说呢,皇兄?”
刘舒言放下手中酒杯看向刘舒曳,“美景佳人,之后怕是再没这韵味了,五弟真是赶个巧时。”
楼下这回一群人各怀心思,唇枪舌剑,楼上这白为霜也不好过。
被带着上了七楼后,秋罗便停在阶梯上不在走了,白为霜有些心疼,这春寒未消,楼梯这儿正是风口,冷着呢,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工夫心疼被人了,自己待会可能会被罚的更惨。
戏月楼向来有“上阶人”不得入的规矩,虽说平时有些伺候的丫鬟可以待在此处,但这顶楼七层是断不能上的,哪怕半步都不能逾矩,不然就会被这里无数机关弄死。
白为霜小时候曾偷偷看过几次,血腥无比,而且绝不留生机,听说楼主布置这机关是便是抱着“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宗旨的,导致不管什么时候,白为霜上七层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平时这七层看起来是十分普通的,左中右三个房间,中间那个特别大,前面全是门,后墙还开了个大大的落地窗,总得来说通风十分不错,屋内除了几张桌椅、柱子,便是一圈嵌在地上的烛台,十分空旷。
“跪下!”婉香进来门就是这么一吼,白为霜还没站定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听着那声着实有点疼。
“你本事倒大得很!一会没看你就给我跑到宴客台上去跳舞了!怎么,这还没及笄呢,就等不及要到男人跟前献媚了?!”
婉香把手边的桌子拍的制抖,白为霜听得直缩脖子,“没、没有,师父你……”
“让你说了吗?给我闭嘴!”婉香抬手就砸了一个茶杯,“我是不是千叮铃万嘱咐,让你好好待在屋子里,待在楼上,你倒好出门就算了,还跑到那刘舒言席上去闹腾!我是不是平时对你太好了?!
“整天给我闯祸,不是跑到戏水楼去捣鬼,就是去跑出楼在外面惹事!你要是有点骨气就把你那功夫练好了再出门!一个稍微练过几年的小剑客你都打不过,每次都跑回来哭鼻子,就知道窝里横!”
白为霜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心里有些犯难,师父这次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不就是不小心掉到宴客台上了吗?而且我也解决的很好啊,那些公子小姐不是很满意吗?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楼梯口出站着的秋罗听着屋里婉香清晰的怒骂声,有些担心自家姑娘,看着刚刚随婉香上去关好门走下来的琪萍,小声问道:“萍姨,霜儿姑娘这次是犯了什么错啊,我从来没见过婉香姑娘发这么大的火。”
琪萍听着那声音眼里少有的露出些许担忧,“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安宁了……”
“迟早有一天你要招一身骚,把整个戏月楼搭进去你才高兴!”
白为霜看着师父骂的有些累了,这才开口小声说道:“您消消气,徒儿以后绝对听话,可、可是这次是因为楼里来了刺客……就躲在徒儿房里,徒儿真的没想出去的,是那刺客给我逼到屋外,我一个没站稳就……就顺着那栏杆飞下去了……”
“一个刺客都打不过?整天跟着你那些师叔都学了什么!”
“我才十四呢!那人怎么看都有弱冠的年纪了,而且……他确实很厉害么……”
婉香怒道:“打不过你不会喊人?楼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什么都让您说了!那,有贼人闯入楼中,不是那些护卫的错吗?!师叔们不也是都没发现,您不能如此苛责我!”
“那这些就是你跑到宴客台上跳舞的理由吗?”婉香到底是吵不过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是谁把她教成这样!
“你哪怕掉下去直接跑掉都可以,自作聪明在哪里跳舞,宴席事故而已,这点小事你师父我解决不了吗?”
白为霜不解,“那里坐的都是些王爷公主的,那个瑞王不是经常来找您吗?我这不是也怕坏了他的宴席日后他怪罪戏月楼吗?我到底那里做错了?”
“区区一个亲王,他刘舒言又不是日后稳坐储君之位,顾忌他作甚,为师在乎的是你,现在好了,你一场舞等于把自己暴露在整个京都人前,日后师父与你师叔们都不在了,谁能保你?为师之前也说了不少,戏月楼背景深,牵扯广,别跟皇室与世家扯上关系,你……”
婉香顿时有些语塞,心里多是担心与恼火,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疲惫:“去映月湖边跪着,亥时未到不许起来!”
“什么?师父你……”
“再废话就加一个时辰!”
白为霜耷拉着脑袋,“是。”
“另外,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人十二个时辰轮番守着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戏月楼半步。”
“凭什么?!”
罚跪
“没得商量,赶快给我下去,耽误半盏茶的时间,就再加一个时辰。”
白为霜知道现在是没法和婉香讨价还价的,只能乖乖下楼罚跪,想着日后好好表现,说不定师父哪天气消了就好了。
映月湖在戏月楼后面,没多大,名字倒是叫的挺霸气,每到夜幕降临,星海伴着一轮明月映入水中煞是好看,楼主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映月湖旁种了一棵桃树,这个时节桃花盛开,花瓣跌落湖面,泛起的涟漪打散了卧在水面上那弯月影,很美,白为霜一直都这么觉得,当然,现在她是没什么心情去欣赏。
不知不觉月亮就露了脸,瞧着已经到了酉时了。
春天的晚上还是很冷的,本该跪在地上的人早就缩成一团蜷在了树下,为了每天都可以美美的到戏水楼那里去见曲桦,就只在里衣外穿了件裙子,追悔莫及啊……
(皇宫凤仪殿)
“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明……”皇后陆纯儿端着新沏的茶走到刘保身边。
刘保抬眼看了看陆纯儿,接过她手里的茶道:“给老五赐婚一事?”
陆纯儿倒是没想到刘保会如此直接,愣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陛下为何将丞相的嫡女指给了靖王?这样……”
“上官月那丫头过了三月便及笄了,之前上官锦的事朕本就欠丞相一个人情,正巧也赶上常乐封王,也是替那丫头寻个好婚事。”
“可是陛下,靖王刚刚得封,您又替他与丞相府结亲,靖王从小长在西北,如此……”
“行了!”刘保猛的将茶杯摔在桌上,“常乐结亲一事曦妃没说半句,让他早日结亲的是你,现在呢?不让他娶上官月的也是你,怎么?没将陆家人指给常乐,你担心了?”
陆纯儿见状立马跪下:“陛下息怒!”
刘保看着跪在地上的陆纯儿,烦躁的抬手捏了捏眉心,前朝是政事,后宫还是政事,一群人整天都不让朕消停一会,“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朕藏好了,朕要干什么,还轮不到你置喙!王忠,摆驾曦和宫!”
“陛下!”陆纯儿急急的唤了一声,看着刘保渐渐走远的身影暗自掰断了一截指甲,“瑞王呢?今日怎么没来见本宫?”
“回娘娘,”春棉上前道:“瑞王殿下今日在戏月楼设宴,说是为靖王殿下接风。”
“刘舒曳都回来多久了还接什么风?去瑞王府传话,让殿下明日来见本宫!”
“是。”
(戏月楼)
婉香站在七楼那落地窗前,看着缩在树下那小小的一团,眉宇间尽是担忧。
“实在担心就叫回来吧,这丫头身子骨可没你们那么能折腾,若真待到亥时怕是要大病一场。”
听着声音婉香回了头,来人披着一件厚实的墨绿色外衣,双手还捧着一个暖手炉缓缓走了过来,正是白为霜整天挂在嘴边的曲桦。
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魅惑娇俏的恰到好处,浓墨似的长发散在两肩,皮肤白皙,确确实实是个美男,到无外乎白为霜这样的小姑娘会喜欢。
“你这身子也好意思担心别人,我要的就是她大病一场,这样就有借口替他拒了那些人。”
“啧啧,你这当师父的好狠的心,也不知道对我门家小霜儿好一点。”
婉香白了曲桦一眼,“你要是真为霜儿好,就少在她面前晃悠,日后她若还敢在我面前提嫁给你的字眼,我就把你那一屋子宝贝全扔到河里去。”
“我有那么不堪么,再说了嫁给我多好,一辈子待在这儿,放在身边看着不是安心多了?”
“一辈子待在戏月楼?”婉香笑了笑,“怎么可能……”
“姑娘,”门外传来琪萍的声音,“楼主找您。”
“知道了,”婉香应道,转身对曲桦说道:“你快些回去吧,霜儿好歹习过武,你若是受了凉,当真是要大病一场,又要让霜儿担心。”
曲桦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怎么,就霜儿担心,你不担心我吗?”
“快滚!”
“姑娘……”一声轻唤顿时让树下快冻成小霜花的白为霜感觉到了温暖,泪眼汪汪的朝那头跑来的秋罗哭诉道:
“秋罗……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我快冻死了……”
听着自家姑娘惨兮兮的声音,秋罗立刻将手里的外衣裹在了白为霜身上,然后整个人卧在她身边,“好些了吗?方才婉香姑娘一直在七楼看着,秋罗实在不敢过来,这会儿姑娘被楼主叫去了,萍姨就让我来送衣服。”
“呜呜呜,还是你们好,师父太过分了!”
“可是,姑娘你今日怎么会……”
秋罗还未说完,白为霜就听见一道暗器飞过的声音,“嗖啪——”秋罗应声而倒,没了声音。
白为霜顿时一惊,马上伸手去探秋罗的鼻息,发现人没事,这才蹦起来嚷道:“谁啊?躲在暗处搞这些小动作!今天你们还没玩没了了是吗?”
“噗嗤——”一声轻笑从树上传来,刘舒曳从树上跳了下来,“你这小丫头警惕性实在不怎么样,我在树上待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我。”
白为霜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委屈恼火一拥而上,二话没说就冲上去和刘舒曳打了起来,刘舒曳倒是没想到她居然没和自己耍嘴皮子,直接开打,惊讶间不小心挨了她一掌。
“哟,火气这么大?”
“都是你!你这该死的贼,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掉到宴客台上去!怎么会惹师父生气!怎么会被罚!现在还打晕秋罗!”白为霜见自己在男人反应过来以后怎么都打不着他,怒气冲冲的停了手,“你等着,我现在就叫人!”
“你若叫了人,树下那小姑娘的命可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你对秋罗做了什么?”
“没什么,”刘舒曳弹了弹指甲,无所谓道:“很普通的毒而已,不过你若开口叫人,我就马上给她补一刀,保证无药可医,而且她还毫无痛觉。”
看着男人已经握在手中的暗器,白为霜顿时收了所有的小心思,本来冻得有些发红的脸,此时血色退尽,惨白无比,“我、我不叫人,我也不动,你、你别杀她……你之前不是说要我帮忙吗……咱们还是可以谈谈的……”
瞧着白为霜的神色不似作假,刘舒曳满意的坐在了湖旁的一块石头上,“那好啊,谈谈吧,你不如先说说你有什么筹码,我记得你白日里可是说了,你上不了七层……”
“能!我能!我当然能上去,我是戏月楼的上阶,我可以上去的!”白为霜急急的说道,复而又低下头,“可、可是你要的机关图我是真的没有,但我知道谁有,你可以去偷!”
刘舒曳笑了笑,“我当然知道谁有,戏月楼楼主,管事婉香,谍卫队的队长,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这些消息随便在哪个地方花点钱不就知道了,姑娘可真是没什么诚意啊。”
“我,我……”白为霜记得快哭了,看着树下没什么动静的秋罗,这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一点都不了解,“那,那你之前想让我干什么,你说出来,咱们可以一起谋划谋划呀……戏月楼背后的事我当真接触不到……”
“你师父倒是将你保护的极好。”
“你知道我是谁?”
“姑娘在宴客台上那一舞可谓是惊艳四座,突然从戏月楼上掉下来一个从未见过的美人自然要好好查查,这儿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姑娘心里没有数吗?”
白为霜这时好像才明白师父白日里训斥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顿时有有些心慌,“那,那我若只是一个普通的舞女呢?若只是瑞王在宴席上安排的歌舞呢?”
“瑞王殿下能有多大的面子,可以请动戏月楼的上阶人侍宴?”刘舒曳好笑的看着她,“姑娘倒是单纯的很,你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在黑市都已经卖开了。”
“戏月楼上阶人的消息黑市也敢卖?”
“戏月楼是块香饽饽,皇室、世家、江湖各势力,谁不想咬一口?突然出来一个还未长成的戏月楼上阶人,若是弄到手再从你嘴里撬出点戏月楼的秘密,那好处可是能让很多人趋之若鹜的。”
白为霜颤了颤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十年以前,戏月楼一直以遍布天下谍报网和出色的谍卫名扬江湖,可谓无所不知,从来只看钱,不看人,除了不透露何人在楼内买了什么消息以外,其余只要你想问,只要你有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