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为霜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去,也不敢去找师父问,只能下了一楼去找秋罗。
“秋罗,”白为霜推开门,却发现秋罗在吃什么药丸,“你在吃什么呢?”
秋罗听见白为霜的声音有些慌乱的把手中的药瓶塞进了袖子。
“没,没什么……”秋罗尴尬的笑了笑,“姑娘怎么来了?”
白为霜笑了笑,走了过去,秋罗以为她像从前一样不会在意,便放下了警惕。
“那你今天怎么……”白为霜说着猛地伸出手扯过秋罗的袖子将那瓶药抢了过来。
“姑娘您……”
“秋罗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你和师父到底瞒着我多少事?”
秋罗脸色煞白,“姑娘您今日是不是……”
“还有上次你突然晕倒那回,”白为霜握着药瓶的手微微发抖,“秋罗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罗叹了一口气,“姑娘,秋罗是戏月楼的谍卫,但凡入了名册都必须服下蛊毒,已示对楼主的忠诚,为防止蛊毒发作,戏月楼里每一个谍卫都必须每日服下抑制蛊毒的药物,上一次不过是秋罗忘记服药蛊毒发作哦罢了。”
“每一个……那也包括……”
“包括婉香姑娘,”秋罗笑了笑,“这般想来,楼中似乎只有曲桦公子不必受这蛊毒的折磨吧。”
白为霜踉跄了一下,“所以说……”
“所以说戏月楼之人此生都困于这七层高楼之中,绝不可背叛。”秋罗将白为霜手中的药瓶拿过来放好,“好了姑娘,你别想这么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一直服药,这辈子都不会发作。”
“其实我算不上戏月楼的人是吗?”白为霜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从小到大都知道,师父和你们所有人都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都知道,我从来不去问……可是……为什么……”
“姑娘您别多想……”
“我听到了!”白为霜突然吼道:“我都听到了!刘景阳和我那莫须有的谣言……”
“不会的!主上绝不会将您嫁娶皇家您……”秋罗说着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停住。
“呵,原来你们都知道,”白为霜心里那种被利用和被欺骗的感觉搅得心里一阵苦涩,“我到底算什么?”
白为霜忍了许久的泪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冲了出去。她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直接跑到映月湖边,顺着那院墙翻了出去。
秋罗原想追上去,却也知道白为霜现在需要自己静一静,陡然知道这些,肯定难受极了,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婉香看着白为霜跳出墙外的身影叹了口气,“看样子这丫头是知道了。”
曲桦有些担心,“就是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刘舒曳那边……”
“继续瞒着吧,还没到时候,再过些日子她就该知道了。”
“主上,楼主要见你。”
曲桦奇怪道:“方才不是才见过吗?”
琪萍低着头,“奴不知,楼主吩咐了,让主上不要耽搁。”
“知道了,我这就去,”婉香说着向曲桦嘱咐道:“告诉晚盈,让她看好霜儿,别让她有什么危险。”
“好,你快些去吧。”
婉香点了点头,顺着墙内的密道一路向下,在最底层又打开了一道暗门,深入地下。
戏月楼下修建了一座地宫,地宫外层围着一圈复杂的迷宫,机关重重,少有人知道正确的路,婉香在其中七拐八绕终于走到了地宫的门口。
这地宫修的是富丽堂皇,奢侈至极,地宫中央摆着一张白玉床,火红的纱幔将床上的人遮的严严实实。
“来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楼主。”
“这几日苦了你了,是本座忘了。”
“楼主言重。”
“你向来这么冷淡,倒不像小时候了,”婉香听着楼主略带调侃的声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本座听说你那小徒弟最近又惹出了点事?呵呵,这倒是像你。”
“劳烦楼主挂心,婉香定会解决。”
“怎么,这不是你安排的吗?”
婉香低下头眼神晦暗不明,“楼主手眼通天,自是瞒不过您。”
“你想把她嫁进皇家?”
“是。”
“他确实在戏月楼长大,但说到底未入门册,还不是真正的谍卫。”
“楼主请放心,白为霜虽然顶着上阶人的名头,可是楼内所有的事务婉香并未让其接触,即便是暴露了,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那你呢?她是你带大的,是你的徒弟,如今也是你的软肋,本座这些年不管不问不是代表你和那丫头可以为所欲为,如果她影响到了你,影响到了戏月楼,本座绝不会姑息。”
“婉香明白。”
“若是不忍心,就趁早领到本座跟前。”戏月楼主隔着纱幔都明显感觉到婉香的身子僵了僵,轻笑了两声又道:“你也不必着急,和那小丫头好好谈谈吧,毕竟,也是我戏月楼唯一的徒孙。”
“多谢楼主提点,婉香告退。”婉香说完便快步离开。
见地宫的门关上,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男人缓缓从角落里走出,“我倒是没想到,堂堂戏月楼主居然会利用一个还未及笄的丫头来牵制你这个四卫长之首啊。”
“她都把这丫头送到本座跟前了,若是不利用利用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男人嘴角擎着笑,一把掀开了床上的纱幔,看着床上的人,“呵,之前黑市那个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吧?”
“那两个人其实是你杀的吧?”
男人皱了皱眉,似是好好思索了一番,“应该是吧,杀的人太多记不太清了。”
“你也不必亲自动手。”
“白为霜那丫头其实挺有趣的,不如留着吧,我倒是挺喜欢。”男人说着放下纱幔,“不打扰您休息了,再折腾下去,您那些好徒弟们可就见不到您了。”
“死了不是正的你意吗?”
“楼主这么说可是错怪我了,我怎么舍得让您这么早就抛下这些事情,”男人笑了笑,“再说您这么早去死,不怕碰见那些等在奈何桥边上的人吗?”
“是啊,本座怎么会比你先走呢?”
“好自为之吧,你以为你还能活几天?”男人轻哼一声便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着那人离开的脚步声,床上的人狠狠的捶了一下床,眼中一片阴冷狠戾,“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
桃林醉酒
“呦,这是哪家的小丫头啊,”刘舒曳走到戏月楼院后就看见河边的树下缩着一个红色的小身影,一看就知道是白为霜那丫头。
刘舒曳喊了一句没见那人回应,有些奇怪,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蹲在树下的小人儿正哭的伤心,只是将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刘舒曳走近了才听到几声抽泣。
“怎么了这是?还有谁敢将你惹成这样?”刘舒曳说着蹲下身子正想瞧瞧,白为霜就立刻将脸埋进了双膝中。
“滚蛋,要嗝、要你管吗?没看见姑奶奶我正伤心吗!”声音闷闷的,还打着哭嗝。
“哭这么伤心,怎么,被心上人拒绝了?”
听着刘舒曳一句接着一句的调侃,白为霜怒气满满的抬起头,“你是来幸灾乐祸的是吗?”
刘舒曳看着这小丫头像是真的生气了才收敛了些,坐到白为霜身边靠在树上,“哪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我听听。”
“没什么。”继续埋头。
“咱两也算是朋友了吧,让我给你开解开解呗,再说了说出来也舒服些。”说着刘舒曳还轻轻碰了碰身旁人的肩膀。
白为霜将自己缩的更紧了些,半晌才闷闷的挤出一句话来,“你,有被人骗过吗?”
刘舒曳听着双手不禁握紧了些,声音低沉了下来,“有啊,人活在世上,哪能遇见的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相待的。”
白为霜转过头看着身边比自己大了不少的男人,“那你比我大这么多,是不是被骗的比我多啊?”
刘舒曳垂眸看了看眼前这哭的眼睛红红的小丫头,突然笑了起来,“是,我比你大,遇见的人比你多,被骗的肯定比你多啊。”
是啊,他活到现在,每时每刻不是在分辨别人的谎言就是在对旁人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就像现在,他连身份都不敢告诉面前这个单纯的像白纸的姑娘一眼。
他一直生活在谎言里。
“啊,那听起来你比我惨一点。”
男人一挑眉,“所以你开心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我才不会有幸灾乐祸这种心思。”
“好了,知道你没有,”刘舒曳瞧着白为霜没那么难过了,循循善诱:“所以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他们骗我……都骗我……”白为霜一提起就有点想哭,师父和秋罗就像她的天一样,结果天都在骗她,“师父……要把我……嫁给别人做、做妾……呜呜哇……哇哇哇……”
白为霜一边哭着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刘舒曳大概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姑娘在自己面前这么哭,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做、做妾?怎么会呢?是不是你乱想的啊?你师父那么疼你怎么可能把你送去别人家做妾呢?”
“我、我都听到了……呜~~我听到了,谣言,谣言是师父故意找人传的,刘景阳又是皇子,师父要把我塞给他,呜呜呜~~我一个舞女肯定是给他当妾啊——我不要做妾……”
“我可没听见什么风声,九皇子行事本就风流,你师父就算有这个心皇家那边也不可能松口的,你别多想……”
“你不了解我师父……她既然插手了……肯定有十成把握……”
刘舒曳轻声安慰着白为霜,心中思索百转千回,“婉香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白为霜送到景阳哪里?戏月楼的目标不应该是我和刘舒言吗?”
白为霜兴许是哭累了,没一会儿就靠在刘舒曳肩上睡着了,心里想着事情也睡得不安慰,时不时抖抖身子,又往刘舒曳身边挤了挤。
刘舒曳低头看着睡梦中还嘟嘟囔囔的小丫头,眼底一片温柔,不禁伸出了手轻轻擦了擦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对不起啊……小丫头……”
“霜儿呢?”
秋罗抬头看了看婉香,低声说道:“跑出去了,属下方才去瞧了一眼,姑娘待在院外的树下呢,没乱跑。”
婉香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多少了?”
“谣言,噬心蛊。”
婉香眼神微变,“你告诉她的?”
“前段时间在姑娘面前发作,今日又被她撞见属下服药,瞒不住了。”
婉香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罢了罢了,她迟早也会知道,你找个人跟在霜儿身边,保护好她。”
“是。”
刘舒曳轻手轻脚的动了动胳膊,将身旁的人圈在怀里,让她靠的舒服些,一抬头突然瞥见远处几株桃树,突然想到了什么,“丫头?丫头?”
怀中的人悠悠转醒,“嗯?怎么了?”白为霜揉了揉眼睛直起身来,“我怎么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午时了?饿了么?”
白为霜揉了揉肚子,“有点。”
刘舒曳笑了笑,“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刘舒曳就让白为霜在原地等着,不一会这人就牵来了一匹马,“会骑么?”
“不会,”白为霜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马背嘿嘿一笑,“没事,这不是有你吗?”
刘舒曳翻身上马,向白为霜伸出手,“来。”
将这小丫头拽上马,放在自己身前,刘舒曳便就势把人圈在怀里,“坐稳了。”
听着男人在自己耳边的声音,白为霜不禁有些紧张之感,咽了口唾沫,死死的拽住马鞍,“你、你马术如何啊?之前可有带过旁人?”
“当然没有。”他堂堂一品亲王怎么可能带人骑马?
“这么说你是第一次啊?”白为霜瞬间心都提来了,“你、你可稳住了……我告诉要是要是摔着了……我师父啊啊啊——”
刘舒曳这才听出来这丫头是在质疑自己的马术?可笑,他可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不听这小丫头继续絮叨,刘舒曳扬起马鞭双腿一夹马腹飞奔了起来。
“啊啊啊——常乐——”白为霜直接闭上了眼,整个人吓得直往身后的人怀里靠,“你慢点啊——”
男人看着白为霜的动作轻笑一声,“不会有事的,放心。”
“屁!你快给姑奶奶我停下来!你这叫闹市纵马!你不要命了我还要!”
约莫一炷香之后,马终于停了下来,白为霜听着刘舒曳那一声“吁”顿时放松下来,慢慢睁开眼,面前的景色让她惊呼出声。
“哇,这是,这是——”
四周桃林环抱,入目皆是落英缤纷之景,美不胜收。
瞧着白为霜惊喜的模样刘舒曳甚是满意,下马将有些呆滞的小人儿扶了下来,“这是启明十年武帝为文德皇后种下的,足足十里,到现在二人的情意仍旧是一段佳话。”
小丫头下了马就开始在林中乱窜,高兴的小脸通红,“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京都怎么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你从小待在戏月楼也不怎么出门自然不知道,再说了这里这是圈在皇家园林中的,就算知道你也进不来啊。”
白为霜有些奇怪,“那咱两是怎么进来的?”
“三月至来这林中观赏的管家子弟就多了,靖王殿下有恩典,可以随时出入,我作为靖王殿下的近卫,”刘舒曳扬了扬脑袋颇为得意,“自然糊弄糊弄就进来啦。”
“嘁,”白为霜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也有恩典呢,搞了半天混进来的啊。”
“混的进来也是小爷我的本事,”刘舒曳紧跟在白为霜身后,“这才可是专门带你来散心的,你这小丫头连个谢字都没有吗?”
白为霜回过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男人,莫名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顿时有些害羞,“那,那就谢谢了……”
刘舒曳听着白为霜别扭的话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耽误这么久肯定饿了吧,还给你准备了些别的,过来吧。”
白为霜捂着被摸了的地方,感觉有些酥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愣愣的应了一声就跟上去了。
白为霜!你害羞什么啊!
没一会儿两人走到一个凉亭边,“我可是特意托人给你买了满香楼的叫花鸡和卤味,快来尝尝。”
白为霜闻着香,迫不及待的坐到亭内的小桌旁,拿起卤味就往嘴里送,“嗯!就是这个味道!”
“是吧,就知道你喜欢。”
“哎,不对啊,”白为霜突然放下手中正啃着的叫花鸡,“你啥时候叫人准备的?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刘舒曳挠了挠头,“嗯,这个……”
白为霜拧起眉头,“说!怎么回事儿!”
“哎呀,”刘舒曳妥协道:“其实今日本就是想约你的,谁料到中间出了这么一茬……”
“你没事约我干嘛?”
“嘿嘿,贿赂你啊。”
白为霜继续啃着鸡,瞅了一眼桌上的肉,“就这?还想贿赂我?”
刘舒曳神秘兮兮的转过身,“当然不是,还有呢。”
将两坛酒搬上桌,刘舒曳马上给自己和白为霜倒了一碗,“这可是西北的特产,风霜夜,用的可是高山上的雪水,也就是每年的贡品里能瞧见它,我将它从西北带回来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怎么样诚意够不够?”
白为霜听着瞬间来了兴趣,马上就着桌上的碗喝了一口,这酒清凉得很,一点也不辣喉咙,喝的她小脑袋直点,“嗯!不愧是贡品!”
两人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的喝着,马上两坛酒就快见了底,这风霜夜酒味虽然不重,但是这后劲倒是足,白为霜又喝的太快,此时已是迷迷糊糊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了。
“常乐……我、我跟你说……我今天真的好难过啊……”
刘舒曳一边应着,一边将她手中的酒碗拿下来,“嗯,我知道……别喝了啊,醉成这样。”
“我知道醉了……我就是想醉一醉……书上不是说一醉解千愁么?我就是想试试……”
“所以你现在解千愁了吗?”刘舒曳坐在白为霜对面,看着她眯着眼睛,红着小脸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
刘舒曳伸手戳了戳那因为贴在桌上脸上堆起的肉,“真软……跟甜枣糕一样。”
白为霜无意识的砸了咂嘴,“常乐……你干嘛对我那么好啊……明明就是、就是一个小贼……非要来招惹我……还、还长那么好看……”
“所以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