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地界,万里雪飘。
昏暗的洞窟发出开采声,是江思远和阿良在挖掘。
画师根据建造图所会,一点一点凿开石块,再架上木条加固。诗人拎着泥桶步步紧跟,收集起残渣均匀倾倒,不时上前帮忙。佘青青望着,见两人的工具沾满了汗渍和血渍,可想这轮回辗转多年。
牺牲了多少活体,不得而知。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接纳了彼此的善与恶,炼出这复杂的情比金坚。
佘青青的指尖掠过沿壁,跟着那密令默念,有一种渗透力在治愈并加固心脏。它也有想见的人,不知怎的,生出越来越多的问题要问李太玄。
‘你为什么长得那么白?摆个摊而已高兴什么?做菜就做菜说那么多干嘛?打架就打架哭什么哭?’
他会回答吗?看起来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两个时辰过去了,幽暗的甬道开始晃荡,一阵吱吱乱叫拉回佘青青的思绪。它抹抹脸颊,定睛一看是几只灰鼠,在朝逐渐明亮的洞口跑。
“糟糕。”
江思远和阿良同时喊道。
“难关?”
佘青青话音刚了,一阵风袭来,这气流纯澈到胜过窟外。一时间,地底的虫蚁不但朝前涌去,纵身一跃消失在强光中。有股强大的引力,勾住青蛇和江、阿二人的心胸,不断吸纳起来。
“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形状像是圆轮,里面空气很好可供各种各样的植物和动物生长。但是只有一般。”
佘青青因强光眯缝起眼,脚尖触及到光晕。
的确是一个庞大的,一分为二的圆球,上面有云雾慢慢。奇异的鸟儿飞行,四面绿林环绕生出花果,山石间有走兽来回。再看下面是一片漆黑,深不见底,远不见边际。
佘青青和江、阿二人悬浮着。
“它开始了。”阿良目光深邃,“你可能会死在这里。”
脚下开始倾斜,佘青青的身心有了强烈的失重感,这个地方在轮转。它看向沿壁,黑暗一点点爬向光明,整个过程很像是月圆月缺。
突然一声惨叫。
是飞翔中的鸟儿碰到暗影,血肉在侵吞下逐渐消失,内脏变干碎裂成粉。轮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碾过的地方龟裂开,和森森的白骨绞在一起。
一切自然发生,悄无声息。
“它会轮转一圈,让废土见光,重新生长出花草树木。我们则会沉沦谷底,一点灰都不留下,但有选择的机会。”江思远诚实道,“在晕轮彻底湮没我们之前,会有一个声音询问,要牺牲谁。”
“我和思远会牺牲你。”
“不用一次又一次提醒我的处境。”佘青青查看四周,“它让你们出去过,路在哪里?”
“在最下面,那里有一个小口,可供人通行。”
容不得他们多交流,这个空间已经流转小半,刚才还欣欣向荣的绿植和动物变得僵硬后一一崩裂。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蔓延的力量蒸腾着,碾过恐慌的生灵。
佘青青学着江思源和阿良,朝反方向跑,它很明白呼吸和生存的地方会越来越少。
“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
它投掷一枚竹叶刀,感受那力度的强弱,暗忖:境界暂时可以容纳自己和另外两个人,要维持并突破出口是不现实的,需要外力介入。
就在这时,挂在心口的战牌浮跃起来。
佘青青翘起嘴角,一把扯住链条。
“确定要少数服从多数吗?我可是有修罗的承诺!”
它妖瞳一闪,嘶嘶沉吟蛇咒。
战牌破出火光,只听得一阵嘶吼,一百四十尊不同属性的修罗现身。它们面目狰狞,同墙体额比般的身体互相交叠,形成了精密的护盾。烈焰包裹住佘青青和江、阿二人,烧得噼啪作响,隐约传来胖哥儿浑厚的声音。
“到北冥啦?”
“放心,一定战斗到底。”
“行吧,等着北冥擂台厮杀,现在权当活动活动筋骨!”
修罗的火焰烧出一片猩红。
佘青青的辅助火蓝鸟,遇热散发出强光,在剥离主人之际化作一丈长的大鸟。它衔起这团火球,奋力朝谷底奔去,羽翼和气焰掠过气焰。强大的冲击力直击黑暗,突破口径,浮游着通向安全路径。
好一幅炼狱火烧图。
阿良看得痴了,竟撕下裙边,打开垂挂的竹筒。里面全是手作的颜料,有红梅榨出的汁,木炭磨成的粉,提取过的珍珠贝和藤黄液。她用指尖蘸了,直接在布上描摹,一笔一划粗狂而真实。
佘青青看得认真,自然而然道。
“如果能出去,我要你拿这些工具作为报答。”
阿良抹抹汗涔涔的脸,笑开了。
“你也喜欢画画?”
佘青青淡淡地说。
“小白喜欢。”
若安城,夕阳西下。
少年脚踩青石莲到松林,想了一阵落地,朝灵韵院大门去。李太玄知道能在这么短得时间内往返,全因师傅的牵引咒,面对一众诗人还是不要暴露得好。
“师哥师姐,我是来参加考试的学生。”
“你怎么在外面?”
“刚才武试的时候,对手太厉害,带着我飞太远了。”
“李太玄。”
只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这个名字就已经传遍灵韵院了,全因他刚站上擂台就遭到妖怪的袭击。守在门口的诗人立刻禀报,接着带少年经过层层检查,最后回到武试场地。
大家见来者,交头接耳起来。
“李太玄,老通呢?”
孟阿然急着问。
众人议论的声音更大。
李太玄受众人瞩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明了玉虫的情况。
“老通本来是南山上的一只玉虫,被一个姑娘救起,为了报恩入世了。它知道恩人想当诗人,就也过来看看,得知对方死去后也算了却心事就……飞走了。”
“飞走了是什么意思?”
群体中站出一人,正是那包头,手捧红色蛊盅的林九。
“就是死了。”
李太玄感觉到对方的敌意,直面道。
“噢死了……谁能证明不是杀人灭口?”
孟阿然气得浑身发抖,直冲上去一把抓住林九的领子,厉声道。
“是你技不如人,心术不正,就不要随意揣度他人。”
林九挣开,皮笑肉不笑。
“孟大少一口一个技不如人,心术不正,帽子扣得真好啊。我只是好奇真相而已,就凭他李太玄一面之词,人命可以说没就没了?谁给你得权力定是非?”
孟阿然脸色铁青。
“你诡辩!”
林九掏掏耳朵。
“噢,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个大恶人了,大家说说公道吗?”
众人议论纷纷。
小茅公看着李太玄,他和这个学生不止一次见面。
在三点水的时候打过照面,之后一起方府降妖,再想他和三尾的交手……小小年纪,有这等心思和伸手,很难不联想到叱咤风云的佘青青。
如果它没死,一定会带出这样的徒弟。
“请大家安静。”小茅公做出决策,“真实情况由大诗人彭鲲带两名占有循路径查明,还事态一个清明,如果李太玄无辜将继续参加试炼。”
大家对这样的安排是服气的。
“你听听,这才叫公正。”
林九说罢,傲气地扬扬下巴,不再看孟阿然。
黑帮大少本受过小茅公的恩惠和教导,虽有气还是咽下去,退到一旁静静观望。
“还请任花师姐陪同李太玄到特殊的区域观战,等到一切水落石出,再和优胜的学生进入下一轮角逐。”
任花听令,喝了口酒摸索起来。
“傻小子,快来扶婆婆呀,这双眼睛还在我家狐狸身上呢。”
李太玄忙上前去,搀住她的手。
“婆婆小心。”
靠近不过三五个数,任花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少信息,因眼盲那嗅觉更加灵敏了。
“你身上有竹叶香,闻着这品类生在西边,老屋应该依山傍水。“
猜得很准,李太玄不作声。
“喜欢跟妖怪打交到?”任花感觉到少年的手略微收紧,勾起神秘的笑容,“很危险哟,像我这样丢了眼睛事小,没命事大。”
不过二十步的距离,三五句的言谈,李太玄对大诗人任花生出了亲切感。
“诗人就是要跟妖怪打交到啊。”
任花也喜欢这孩子,听他这么理直气壮,竟是递上酒葫芦。
“偷偷喝口?上台能提两倍的力呢。”
李太玄哭笑不得,先是一个大茅公师傅楼梯,后是一个任花大诗人递鬼点子……这灵韵院,正气得有意思。
小茅公见大家各就各位,宣布武试继续。
“请本轮参加试炼的学生上台。”
火烧云霞,小包子脸摸了摸家族的纹绣,那是杜家堡的扫雪鼬。他登上台面,激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