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宁站在原地，目光越过众人，与人群中的梁靳对上。
表情还有些愣怔。
她听见梁靳短暂的停顿了下，在旁边人的疑问声中，隔了半秒，才语调如常地重新开口：“如果有更契合我们公司的风格作品更好，尽管联系，费用我们这边支付。”
声音依旧沉静，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工作时遇到的人。
方宜宁忽然乱了一瞬的脑子也慢慢沉静下来。
早在楼下碰到，就隐约有那么点意料到，毕竟这世界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说，两人有着重合的圈子，那么碰到是早晚的事。
就是，也太巧了。
三年，这么长时间，全赶在今天。
“梁总说得没错，一起以贵公司的要求为准。这样——宜宁。”
方宜宁还低着头，装作看旁边的电脑屏幕，脑子还在思考，为什么梁靳会出现在这里这里……
冷不丁被点名，她茫然抬头：“啊？”
李昂点名她道：“这个事就交给你了，让助理物色几个插画师，到时候你来对接。”
方宜宁瞪大眼睛：“啊？”
“有问题吗？”
“……没。”
懵懵懂懂接下这个活，方宜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包括遇见梁靳这件事，以及眼下这堪称戏剧的巧合。
分手多年重新遇见，前男友变成你的甲方爸爸——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而且最令人窒息的是，人家已经成为老板，你还是苦逼打工人的这个悬殊差距现实。
方宜宁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一边在电脑上记翻看资料。
sc，国内新兴科技公司，主打人工智能方面，这次的营销方案，就是给他们主打的产品造势宣传。从一年前横空出世，市场对这家新起的创业公司褒贬不一，但讨论量却高居不下，对于最火的那款“最佳”的机器人模型，在限量版发行时抢购一空。
方宜宁难得有点愣怔，对于这一连串的评价。
但又觉得理所应当。
梁靳的执行力与三年前相比成长不少，至少他想做的，确实没有一样是他做不成的。
一路浏览下来，最后视线停留在屏幕一张照片上。
这是一张商务半身照上。
大概是被迫拍照，里面的人穿着蓝色西装，一脸严肃，眉毛微微皱着，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旁边的文章写道，创始人梁靳是一位非常帅气的老板，假如他愿意配合宣传，那么该公司的热度至少会提升20，只可惜对方不仅不喜欢，还有些排斥。
网上照片寥寥无几，商务活动也是几乎见不到人，似乎这人更喜欢幕后工作。
方宜宁看得有点走神。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似乎印象里，梁靳真的非常不喜欢，甚至于是讨厌一系列社交活动。
忍不住又释然，原来即便是变态如梁靳，成长的维度也是有限的。
至少这种固执无趣的想法，就没有变得更成熟。
她抬头瞟了对面人一眼。
会议室里，大概是梁靳的秘书，一位穿着蓝色西站套裙的干练女人，正和认真地李昂几人讨论着本次新产品上市的流程。
但老板本人似乎正在走神。
对方低垂着眼，看着像是在认真听，但明显又有些心不在焉。
梁靳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当他他走神的时候，他习惯性会食指抵着钢笔下方，然后来回小幅度地磨蹭。
此刻，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微滑动着手里钢笔。
梁靳从来都是全神贯注，哪怕是他认为在无意义的社交，他多少都会给点面子。
更何况是现在。
李昂与干练小姐姐共识完一整套的流程，而后笑着询问右上方的人：“梁总，您觉得如何？”
“嗯？”对方慢吞吞应了声，“你们跟艾米定就可以。”
你听了吗？
方宜宁有点无言，但当然是不敢吭声。
李昂道：“行，今天咱们就是有个主体方向，具体的细节后续对接。”
梁靳点头，随后目光移向对面穿着白衬衫，从进来就一直对着电脑的人，好像这才看见一样，出声问：“这位是……”
越过众人，两人目光对视上。
梁靳目光沉静，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太大问题。
装什么装。
李昂笑着介绍：“这是我们市场部的方宜宁，插画师对接由她来负责，贵公司有什么喜欢的风格方向，可以告诉她。”
方宜宁抿了下唇，四平八稳地朝他礼貌地颔首：“梁总，您好。”
梁靳的眼里已经看不出其他情绪，对她这声问好也没什么波动，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就跟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语调平常：“你负责联系插画师？”
方宜宁露出一点笑容：“对。”
他没马上说话，目光停留的有点长。
就在方宜宁误以为，他是在衡量自己对他项目的价值时，他终于开口：“那就留个联系方式吧。”
旁边助理点点头，拿起手机要存联系方式，就见自家老板动了动手。
梁靳划开手机屏幕，在桌子上推过去，而后停在方宜宁的面前。
那上面是一张微信二维码。
“加个微信吧。”他平静道。
梁靳团队结束本次合作会议离开许久，办公室里关于这位甲方爸爸颜值的讨厌，还持续不断。
方宜宁坐在位置上，对着电脑筛选比较贴合对方公司产品的插画师。
盯着手机屏幕的头像，还有些没回过神。
看着看着，就有些心虚。
印象中，自己好像没有删梁靳好友。
怪尴尬的。
梁靳的头像没换，还是三年前那个，盯着看了一会儿，有点走神，方宜宁干脆关掉手机，沉浸在工作上。
等她忙完手头的活，又把梁靳团队意向风格的插画师资料找好，天色已经有些晚。
陶枝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走吗？”
方宜宁揉了揉眼睛：“我把最后这点资料弄好再走。”
“噢。”陶枝拎着包站起来，而后又神神秘秘凑过来，“后面有需要过去对接帮忙的话，随时找我。”
方宜宁不解。
陶枝娇羞地捶她肩膀：“哎呀人家想去看看帅哥啦。”
方宜宁：“……”
她其实并不想有太多其他的接触。
不过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好避免了。
方宜宁叹口气，将剩下文件整理好，发到对方提供的邮箱，看到收到时弹出的自动回复，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等车的路上，她犹豫了几秒要不要跟梁靳说下，毕竟对方上午要微信的时候，好像是说着为公司联系用的。
她点开微信，翻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对话框里敲了一行字。
“梁总您好……”
“梁老板，我是……”
只是删删打打，总觉得十分奇怪。
方宜宁瞪着手机屏幕。
总觉得这点小事似乎没什么必要，怪别扭的，不过发了也没什么坏处，总归礼貌点是没错的。
她呼出一口气，随便打了几行。
【美意互动-ae方宜宁】梁大老板，好久不见，没想到能碰上，今天要的资料已经按照贵公司的意向整理好发到邮箱了，注意查收，很期待与贵公司的合作，多多关照~
方宜宁忍着头皮发麻的难受，将信息发了出去，心想换做以前，梁靳看到这串信息，一准各种阴阳怪气。
肯定会回：时间挺能改变人的，没想到你也变得这么商务了？
亦或是毒舌道：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讲废话。
她撇撇嘴，敲着屏幕，等梁靳的回复。
出租车外霓虹闪过，旁边时分，路况不是太好，一个红灯堵了有七八分钟。
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一开始的那点紧张和无来由的情绪也慢慢消散。
想什么呢。
方宜宁呼出一口气。
正常人哪里会这么讲话。
抛去合作关系的身份，即便是分手多年的前男友，以梁靳的性格，大约也不会这么回。
手机轻嗡，震动了下。
方宜宁低着头，点开信息，而后抿抿唇。
屏幕里，梁靳的回复礼貌又客气。
【梁靳】好，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