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敦道。
道路南至梳士巴利道，北接长沙湾道，经过佐敦及油麻地一带，是九龙区最主要的干道，也是最繁华的商业街面之一。
赖青生前经营的巡城音乐，就在这条热热闹闹的商业街道上。
寸土寸金的地方经营，巡城音乐的办公室面积并不大。
平时大圈仔有空的时候，基本不会来这地方。
今天却有些特殊。
巡城音乐办公室里，却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全是一个个纹龙画虎的大圈仔。
红木办公桌后，齐羽神情自若的坐在真皮椅上，目光从面前一个个气息凶悍，神情桀骜的小马仔脸上扫过。
大眼飞站在这帮人最前面，神情激动。
“皮友文个杀千刀的二五仔，已经被清理掉了。赖青老大一定很高兴。”
“但我们大圈不能群龙无首，青哥生前就很看好齐先生，这次为青哥报仇，也完全是齐先生一手策划。而且齐先生还亲自将向华中的儿子，从一帮悍匪手里救出来！我觉得无论是胆色还是贡献，齐先生都有资格当大圈的话事人！”
“我推举齐先生当话事人，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轰！
办公室里面一片嘈杂。
一干大圈仔，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齐羽。
香江就这么大的地方，几百万的人口。
向华中儿子被绑架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有内地来的猛人湘江王参与。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么清楚，救了向中华儿子的人，竟是这位齐先生？
真没想到啊！
许多人看向齐羽的目光变了。
特别是其中一些大圈仔，对于英雄人物天生就很敬仰。
他们没想到，齐羽这么斯斯文文的家伙，居然能跟湘江王那种悍匪硬刚，还救出了人！
而且这帮大圈仔当中，有些人其实是认识齐羽的，深知齐羽为人。
比如第一次在轮渡上，得罪过齐羽跟魏芙蓉的那位女人——冯雪娟。
她原本跟齐羽有恩怨，但后面被赖青提醒过，这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齐羽。
“我也支持齐先生。青哥曾经跟我说过，齐先生这人有情有义，是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而且他不光有情有义，还很有钱，在大陆那边有很多产业，生意头脑很厉害。他当话事人，有比青哥更好的生意头脑，各位兄弟以后吃喝不愁！巡城音乐跟社团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好。”
冯雪娟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支持齐羽。
毕竟大圈仔也是人，是人就要吃喝拉撒，就要花钱。
如果跟着一个有生意头脑的老大，以后当然吃香喝辣。
冯雪娟本身就是赖青的女人，在大圈里面也有些威望。
她这么一说，支持齐羽的声音立刻大了许多。
“我支持齐先生！”
“齐先生给青哥报了仇，还那么有胆识，不支持他支持谁？”
“我……我说点实际的。这年头的话事人不是会砍人就能当，要讲究脑子的。我看齐先生的脑子就很好！”
一帮大圈仔纷纷表态，表示支持齐羽。
大眼飞颇为欣慰，一脸兴奋的看向齐羽。
感受到众人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齐羽沉默良久。
他其实有点懵。
他只是答应大眼飞过来看看巡城音乐的生意，不想要赖青留下的良好商业资产被糟蹋了。
怎么这会儿，他就被人强行推上了大圈话事人的位置？
这感觉……就跟当年的宋朝赵匡胤一样嘛。
当然，大丈夫有些事可为可不为。
沉思片刻，齐羽敲了敲桌面。
咚咚咚！
房间里瞬间安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到齐羽身上。
期待、茫然、还有一些兴奋……各种目光交织。
“不好意思，各位，大圈的话事人我做不来。”齐羽站起来，郑重其事。
他话音一落，一帮大圈仔再次一片乱，窃窃私语。
不少人流露出失望甚至愤怒之色。
大眼飞跟冯雪娟对望一眼，同样一脸茫然。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毕竟在大圈的话事人，在香江不知道多少人抢破头要去做。
赖青留下来的资产就有五六千万呢。
更别说大圈还有其他生意。
“都先安静一会，听我说几句。”齐羽双手在虚空中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
周围瞬间再次安静下来，众人心中茫然，想要知道齐羽究竟要说什么。
“我知道诸位好意，是我齐羽不识抬举，承受不住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其实大圈的话事人这个问题，我想要说一点的就是，从香江回归祖国的那一刻，这身份已经变了。”
“现在的香江，不是鹰国佬治理下的香江，江湖的打打杀杀，必定是会被历史潮流所抛弃。以后这里会越来越讲究法制！”
这帮平均小学文化的大圈仔，被齐羽说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齐羽的话。
见众人的迷茫模样，齐羽话锋一转。
“……那我就尽量说得简单一点。”
“现在的香江，以后管理会越来越严，社团这一套快玩不下去了。如果不想要坐牢的话，以后少点打打杀杀，都规规矩矩做生意。”
轰！
齐羽这话无异于一道惊雷，震得大圈仔们惊讶不已。
惊讶过后就是愤怒和不爽。
这个齐先生的话太难听了吧，难道是觉得他们马上要被时代潮流淘汰，所以才不当话事人吗？
“齐先生，你不做话事人就算了，没必要贬低大圈吧？”
“齐先生，你是内地人，有内地的那一套法制。但这里是香江，社团还是很吃香的。”
“嫌弃我们就直接说嘛，读书人就喜欢拐弯抹角！”
面对这些不满和讥讽的声音，齐羽脸色一沉，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
他能被人推举成话事人，还得到这么多人支持。
他在大圈里面，已经颇有威信。
齐羽一表示不满，刚才满嘴胡咧咧的人立刻惊得闭嘴了。
“刚才谁叫得最大声？站出来给我看看！”
齐羽将身上的西装脱下，解开几颗衬衫纽扣，捋起衣袖，径直走到一帮大圈仔面前。
被齐羽惊人的气势震慑，刚才还瞎嚷嚷的一帮人纷纷躲开齐羽目光，不敢吭声。
齐羽来回在人群里走了几圈，见没人吭声，他目光愈发冷峻。
大眼飞站出来，想要说什么，齐羽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吭声。
齐羽走到一个烫着波浪卷，方脸的胖姐面前。
这胖姐的身份，齐羽打听过，居然是幺鸡他姐，也是巡城音乐的老财务。
“霞姐，每个社团里的兄弟，给他们一人发五千块钱！这笔钱我来出！”
“从今往后，想要在社团里其他产业好好干活的，就拿钱，签了做工的合同！”
“不愿意好好干活，还想着打打杀杀的人，可以再拿五千。你们愿意去哪，我不管，但是不能留在社团！”
“我会成立一个安保公司，喜欢自由一点的，也可以来安保公司。但是我这安保公司只要最能打的！”
说话的时候，齐羽掏出了一张支票，刷刷刷填了个数字。
当看到两百万的金额时，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
齐羽现在摆明了只给他们两条路走。
其中有几个刺头，脸色铁青。
最近齐羽最近的那一个，正要愤愤不平的说话，突然齐羽转过身，一巴掌狠狠瞅到他脸上。
啪！
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抽得那家伙一个趔趄！
“刚才就你叫得最大声！”
“真以为古惑仔很威啊？时代不同了，衰崽！”
“还想要继续当古惑仔，很厉害是吧？厉害的话，青哥被人暗算的时候，你在哪？大眼飞被皮友文追杀的时候，你在哪？你躲在被子里睡觉啊，衰崽！”
啪啪啪！
齐羽没说一句话，就直接一耳光。
抽到最后齐羽手都抽痛了。
那大圈仔更是被打傻了，闷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其他大圈仔一个个心惊胆战。
齐羽最后有点累了，指着一帮大圈仔继续骂。
“能赚钱的赚钱，不想赚这个钱的滚蛋！接受不了的，现在就可以滚！”
一番话让一群大圈仔面面相觑，大多数大圈仔仔细想了想，没有动静。
但还是有人站起来，愤愤不平的啐了一口，到财务霞姐那里领了一万块钱，含恨离去。
有人带头离开，拿钱开溜的人就更多了。
一会儿黑压压的人头，只剩下了一半。
看到这一幕，大眼飞内心焦虑。
他本来打算让齐羽当话事人，没想到齐羽直接来个釜底抽薪，将很多大圈仔赶跑了。
齐羽却不以为然。
现在都2000年了，对社团来说，以后会越来越不好混。
还不如彻底转型干净一点，不然巡城音乐这些优良资产，绝对会被这帮大圈仔败光！
赖青讲江湖义气，可以用巡城音乐养着这帮人，但齐羽却不愿意。
皮友文的背叛，更是让他深刻认识到这种所谓江湖义气的局限性。
所谓江湖义气，在日益迅猛发展的商业经济浪潮里，很快就会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赖青之死，是香江江湖最后的挽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