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的时候，齐羽眼神里闪烁莫名的光。
刚才听到叶建兵提到彤美鞋厂，他就敏感起来。
彤美鞋厂，不就是周春虎那远房表叔周宝能去办事的那个国营鞋厂吗？
他从周宝能那里听说过，彤美协厂要改制，心里面对承包彤美鞋厂很有兴趣。
现在捕捉到叶建兵口中的“找外乡老板拉投资”几个字。
齐羽心里觉得不对劲，故意上前和叶建兵套近乎。
接过齐羽的中华烟，叶建兵有点诧异。
刚才他对齐羽颇有敌意，把齐羽当成情敌看待了。
没想到齐羽一见面，笑眯眯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
叶建兵哼了一声，话语里带了几分吹嘘。
“凭什么？”
“在国营单位，可不是有钱就行的。我那兄弟的老妈在我们鞋厂是老资格，当了很多年的副会长，只要她老人家一句话，工人们就会全面罢工。”
“你说，那拉来的老板有什么用？有我兄弟他妈在，他有钱也当不了几天厂长！嘿嘿。”叶建兵略显得意的道。
齐羽听到这里，心里面不禁浮现一丝荒诞感。
这信息都对上了啊。
他那兄弟的老妈，不会就是周宝能那个老姘头王桂香吧？
周宝能也说过，他那老姘头是彤美鞋厂的副会长，最近才退休……
至于叶建兵嘴里面说的拉大老板。
齐羽怎么感觉，自己就很像那种冤大头……
这八字还没一撇，彤美鞋厂的一些有心人已经开始算计上了啊。
“那你兄弟当了厂长，以后你以后也要吃香的喝辣的了啊。”齐羽不动声色的捧了叶建兵一句。
“废话！这可是一千多人的大厂，以后我当上副厂长，到时候一个月弄个万把块钱轻轻松松……”叶建兵被齐羽捧了一句，吹嘘得愈发厉害，说话的时候目光不时看向龙鸣薇。
“只可惜有些女人的，看不清楚形势啰，只要我当上副厂长，厂里面的那些美女，追我的都要排队！”他故意大声道。
龙鸣薇哼了一声，懒得搭腔。
她现在就像是尚未啼出第一声清鸣的稚凤，志向在高高的云端之上。
就算叶建兵当上了彤美鞋厂的副厂长，她也瞧不上。
“不就是几百块钱的房租吗？还想着靠这破房子，让别人小美女嫁给你？你们母子两个，算盘打得精喔。”忽然，一声阴阳怪气的话从楼下传来。
听到这话，叶建兵脸色微变，他噔噔冲出房门，冲下面大喊。
“老刘头，你少倚老卖老。别觉得你在厂子里面认识点老工人，就了不起了。等我当上副厂长，第一个取消你这老家伙的退休金！”
一楼的小院子里，一个戴着老花眼镜，穿着蓝色工人制服，头发花白的瘦高老头子，看着二楼栏杆上的叶建兵毫不示弱。
“你取消我的退休金，那也看厂里面那几百个老兄弟答不答应，看看那些领导答不答应。彤美鞋厂以前是老刘我一手救起来，最后就是败在你们这些每天蝇营狗苟的家伙手里，正经事不做，就天天想着捞钱……呸！”老工人义愤填膺道。
他口气很大，显然根本不怕叶建兵母子。
叶建兵虽然人高马大，但是对于老刘头的话却没有反驳，嘴里虽然骂骂咧咧，神情间对老刘头似有几分忌惮。
齐羽不由多看了那老刘头几眼。
下面的老刘头，似乎对楼上的龙鸣薇有点不放心，不时仰头看着上面。
“张慧、叶建兵，你们母子两个还不走是吧？你们再骚扰小姑娘，我打110了！”
老头子这么一嚷嚷，叶建兵母子就有点气闷了。
齐羽也懒得虚与委蛇，直接拿出了钱包。
“兄弟，龙鸣薇她们的房租我给。”齐羽说话的时候，掏出钱包甩出一叠钱。
“多余的钱，就让她们多住一段时间。”
看到手里面的一叠红色钞票，叶建兵不由一震。
这有一千多块钱了。
面前这家伙，居然就这样随意的给了他……
别说缴两个月的房租，住半年都绰绰有余了！
再看到齐羽钱包里鼓鼓囊囊的一大叠钱，他心头更加惊讶。
这么多钱，就随便的塞在钱包里……
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拜金女！”咬紧牙关，叶建兵一把抓住钱，冲龙鸣薇愤愤不平的道。
“儿子，我们走！过几天等你当上副厂长，有的是钱！不差女人！”张慧瞥了一眼齐羽，嘴里嘟嚷着。
她拉着儿子忿忿走下旋梯，又瞪了下面的老刘头一眼，灰溜溜的离开。
龙鸣薇被叶建兵临走前的一声“拜金女”，骂得有点懵圈。
“什么拜金女啊？他说谁拜金了啊？”她有点不爽的看向身边闺密唐月娥。
唐月娥捂嘴偷笑。
齐羽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他才懒得搭腔，以龙鸣薇的刚烈性格，现在不管说什么话，跟点燃炮仗没什么区别……
齐羽反而对楼下的老刘头很感兴趣。
他快步走了下去，笑着散给老刘头一根中华烟，掏出打火机客气的给人点上。
“哟，真是有钱人啊，都抽中华了。”老刘头也没有拒绝，抽了一口烟，看仔细手上的烟标，嘿然一笑。
一边抽烟，他一边眯着眼打量齐羽。
“小伙子，你是小薇男朋友啊？”
“咳咳咳。”齐羽差点被呛到，连连摆手：“老人家，龙鸣薇我可驾驭不了，您太抬举我了！”
老刘头被齐羽这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我就说呢。小薇那个火爆脾气，那就是一匹烈性胭脂马，不是非凡人物降伏不了啰。”他悠然道。
“刘爷爷，你再说我坏话，信不信我半夜三更的在你楼上蹦迪？”龙鸣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下来，看着老刘头幽幽道。
老刘头脸色大变，慌忙摆手。
“龙丫头，我只是开玩笑……”
他对龙鸣薇性格很了解，知道这丫头片子一怒之下还真干得出这种缺德事……
看到这一幕，齐羽不觉莞尔。
“老人家，冒昧的问一下。您老以前在这彤美鞋厂里，是做什么工作的？”
老刘头对齐羽印象很好，笑着摆摆手。
“别这么客气。我啊，就一个臭知识分子，喜欢研究一些化工材料……”
技术人员？
齐羽眼睛一亮，旋即他仔细听老刘头的口音。
“刘老，你这口音，你是中海人？”
他听出来了一些东西。
这老刘头的普通话，分明夹杂着一些中海腔。
“这都被你听出来了？对啊，我就是中海人，以前在中海一家国营塑料厂干活，后来才调到彤美鞋厂。”似想起往昔岁月，老刘头唏嘘道：“现在听说中海那家国营鞋厂，也早就改制，被人承包去啰。”
齐羽一愣神。
他似想到了什么，不知不觉间对老刘头的称呼也愈发尊敬。
“刘老，你以前在中海市待过的国营塑料厂，不会是鸿飞塑料泡沫厂吧？”
老刘头一愣神。
“对啊，就是鸿飞塑料泡沫厂，你怎么知道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闪过得意之色。
“当年老头子我研究的一种EVA配方，可是得了国家级贡献奖，后面凭借这一技术，让彤美协厂都红火了十来年呢。”
齐羽心头巨震。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