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个时辰，一辆黑色轿车急速驶入明辉五金加工厂内。
从轿车后座，走下来一个约莫五十来多岁的老者。
这老人穿着一身考究的中山装，面容清癯，一头灰色发丝，举头投足间颇有威势。
他一下车，秦复生连忙屁颠颠的迎了上去。
“孙老，你可算来了。”秦复生连忙讨好的搀扶住老者的手，一脸委屈。
“手拿开！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孙老面色一沉，不悦的打开秦复生的手。
他目光在秦复生跟周定法脸上严厉的扫过。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话音一落，五金厂内陆陆续续围观过来的工人们，都议论纷纷。
“是孙大老板来了！”
“居然惊动了孙老，不知道周厂长的事还有没有转机！”
“真舍不得周厂长走啊，可惜厂子现在确实有点难……”
不少工人当然都知道周厂长被辞退的事，现在看到大老板过来，他们不禁有几分期盼周定法被辞退的事能有所转机。
周定法这些年在五金厂的耕耘，还是受到不少工人爱戴。
“孙老，你也知道。五金厂积压了大量彩钢瓦！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国营单位的大主顾，要一口气将我们所有库存的彩钢瓦买下。可这个周定法，居然从中作梗，不准我卖掉这些彩钢瓦！”秦复生恶人先告状，义愤填膺的道。
孙老微微点头，严厉的目光看向周定法。
“周定法，是这样吗？”
周定法深吸一口气：“孙老，我确实是拦着秦复生，不让他卖掉彩钢瓦。不过我这么做，是因为他将彩钢瓦价格卖得太低，严重损害了我们厂的利益！”
说到最后一句话，周定法脸上浮现怒容。
“周定法，你这屁放得可真香！一口一个为了工厂利益，其实，你拦着我卖彩钢瓦分明是出于私心，怕我在厂长这个位置上比干得好！”秦复生啐了一口。
孙老微微闭目，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
“周定法，你都已经不是厂长了。秦复生不管有没有贱卖厂里的资产，那都是他作为厂长的事，跟你无关。”
孙老话语平静，带着一种决绝。
周定法嘴里顿时有些苦涩。
他以前跟过孙老，成为明辉五金加工厂的厂长，也是孙老一手提拔。
现在孙老要他下去，他当然无话可说。
秦复生却是眉开眼笑，孙老果然是站在他这么一边的！
孙老的目光，这时候凝聚到齐羽身上。
刚才他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齐羽跟周围的人群有些不同，身上有种卓尔不凡的气质。
“这位是……”
孙老刚一询问，秦复生马上屁颠颠的抢先回答：“孙老，这是中海汽修厂的……”
他本来想要介绍齐羽的身份，可是猛然想到，齐羽来这里之后，还真没介绍身份。
不过以周定法跟简学潮对这家伙的尊敬来看……
“……这是齐厂长！”停顿片刻，秦复生想当然的给出了齐羽的身份。
齐羽淡淡一笑，对秦复生的介绍并没有否认。
秦复生脸色顿时露出了几分得色——果然给他猜中了！
他秦复生的脑子，还是好使！
“齐厂长？”
孙老面色一凝，露出狐疑之色：“我好像听说，汽修厂的厂长姓蒋吧，而且像是一个大胖子。”
孙老这话音一落，秦复生脸色的得意神色凝固，神情稍微有点尴尬。
“恩，我们蒋厂长确实是个胖子。孙老记性不错。”齐羽淡淡一笑。
他刚才算是给秦复生挖了一个小坑，这家伙没想到真的往里面跳了。
九十年代末的国营企业，体制僵化，很讲究排资论辈。
不管孙老是否认识蒋厂长，身为国营单位的厂长都不可能像他齐羽这么年轻。
果然，听到齐羽的回答，孙老脸色一垮，面色不悦的看了秦复生一眼。
秦复生顿时出了一头冷汗。
他不悦的看了齐羽一眼，这家伙不是汽修厂厂长？
那刚才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害得他在孙老面前出丑！
“哦，小齐，就是你要买那个什么彩钢瓦？”孙老看向齐羽，有些疑惑：“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在他印象中，周定法就是搞这个什么彩钢瓦，弄得本来好好的明辉五金厂大亏特亏。
因为这东西，根本就没人买！
这也是他要将周定法辞退的原因。
一个不能给厂子来带利益的厂长，不是好厂长。
齐羽还没说话，秦复生在一旁已经抢答了。
“孙老，这个……齐先生的汽修厂，厂房车间垮塌了，要做彩钢房。”
孙老凝聚的眉心却没松开，依旧有些疑惑。
“……虽然我不懂彩钢瓦，可中海汽修厂的车间重建，也不需要这么多彩钢瓦吧。你要的这些彩钢瓦，做十几个厂房车间都可以了。”
秦复生唯恐夜长梦多，又插嘴道：“孙老，这……我们东西只要能卖出去就行了，其他的我们就不用管了吧，反正以后我们也不生产这什么彩钢瓦了。”
秦复生搓着手。
他唯恐夜长梦多，想要及时将彩钢瓦库存全部处理掉。
“我在跟小齐说话！”孙老面色一肃，目光锐利的横了秦复生一眼。
虽然已是知天命之年，孙老这目光一瞪，自有一股威势。
秦复生心头一颤，脸上肌肉抽了抽，讪讪的站在一旁没说话了。
齐羽淡淡一笑。
“我收这么多彩钢瓦，当然是要拿去卖了。”
孙老凝声道：“卖？彩钢瓦好像在内地没什么市场，恐怕卖不动吧。”
他总觉得齐羽买卖这么多彩钢瓦，透着一股蹊跷。
很诡异。
毕竟他们明辉五金加工厂，将这东西生产出来后，几个月了都没有卖动。
听到孙老的话，齐羽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孙老，说句话你别介意。这彩钢瓦，在你们手上肯定卖不动，但是在我手上，一卖一个准。”齐羽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自信。
“哦，怎么说？”孙老一时间大感兴趣。
齐羽竖起一根指头。
“一个词——产品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