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段晚宁被刘妈妈一路带去西面的一个院子,这院子并不大,只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里也是空空荡荡,只有几棵老树。
“这是沉香院。”刘妈妈有些为难地道,“四姑娘,这院子不大,可是风景还好,正房后面就临着湖的,那湖旁边是容园,上都有名的园子,赶上个什么事啊节啊的,老太太和大太太、太太都会请世家夫人小姐们过来,好不热闹呢。”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是来过日子,而是来凑热闹的。
果然阮怡不乐意了,眉心一掀就要说话,却被段晚宁暗暗拉住。
“我平日就喜欢清静,这处倒是极好。”
刘妈妈道:“咱们府上并未分家,如今有长房、二房,咱们五老爷尚未娶亲,仍是光身一个。另外还有三老爷一房,三老爷是朝廷的征西大将军,在上都另有将军府,不过平日多是回咱们这里。他并非国公爷亲生,是国公爷兄弟留下的独子,从小就在咱们府上的,只可惜啊,年纪轻轻,前两天听说战死了在了西边。”
段晚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今日瞧见父亲,见他有些憔悴,想必是操持这些事忙碌的。”
刘妈妈欲言又止,还是笑笑道:“这些姑娘知道就好,不必和人提起,老太太和太太们跟前也是。可记好了。”
段晚宁故作疑惑:“那么三叔叔新丧,要在他的将军府操办丧事吗?”
刘妈妈点头:“正是,不过如今恩旨未下,还没有个定论。”她说着便拉起段晚宁的手,“还是那句话,这些事姑娘知道就好,我给姑娘提醒罢了,咱们后宅的姑娘不需关心那么多。”
段晚宁柔顺一笑:“多谢刘妈妈提点,我都晓得的。”
这边安顿好后,段晚宁便由刘妈妈带着,直接去了许知全的书斋。
二房所在的院落名叫陶然院,是国公府里位置仅次于老国公荣华院的一处,但其实这里面积更大,房间更多,后面还有一个独立的小花园。
许知全的书斋就在陶然院的花园旁边,一间宽敞书斋,却故意做成茅屋顶,外面则用桑条柳枝编成围篱,俨然一副乡野归农的意趣。只是在这国公府里,未免突兀了些。
段晚宁进门时,许知全正在看一封信,听到动静抬头见了是她,便随手将信夹进一本书里。
“见过父亲。”段晚宁屈膝行礼。
“行了,坐吧。”许知全起身,从书案后绕出来,指了指窗边的罗汉床,自己先坐在了左手边。
段晚宁道:“多谢父亲。”
书童来上了茶水,又关门出去,书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许知全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问:“都安顿好了?住哪个院子?”
段晚宁点点头:“父亲见问,劳五叔派人安排,住在了沉香院。”
许知全“嗯”了一声,道:“安宁,上都不比杭州乡下,国公府更是高门深院,你今后作为许家的女儿要记住首要的一点就是,规矩礼数皆不可废,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段晚宁在许家的身份是四姑娘许安宁,是许知全曾经的姨娘韩珍珍的女儿。只是这个韩姨娘命运比较坎坷,运气也很差,在许家遭人嫉恨,最后还是怀着身孕被赶出了府,流落到了杭州被段柳行所救。
不过这位韩姨娘是真的运气很差,虽然被春意楼收留,却还是难产去世,留下了一个女娃,也就是许安宁。段柳行原想这个女娃和段晚宁年纪相仿,两人可以作个伴。可谁料到,这女娃和她娘亲一样运气差,一岁上就得了急病夭折了。
偏巧那时许怀山南下寻人,段柳行查清了韩姨娘的事,就借着这个由头,把许安宁的身份套在了段晚宁的身上,让许怀山把她当做是韩珍珍的女儿。
于是,这些年许怀山一直以为是自己把段晚宁养在杭州,也一直争取让她能回上都认祖归宗。
这一切都在段柳行的计划之内,他给段晚宁铺好了路,一条通往复仇圣殿的坦途,等到她长大便可以亲手解决一切。可谁知还没等到那一天,他自己先出了事。
脑子里闪过纷杂的思绪,段晚宁面色平静地点头:“女儿记下了。”
许知全见她听话,便又问:“可读过什么书吗?”
段晚宁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并未曾读书,些许认得几个字而已。”
她说这些话是出自真心,因为她从不爱读书,能识字也是因为被段柳行逼着读过百家姓和千字文。
段柳行的原话是:我也不求你知书达理,只求你以后不要做个睁眼瞎子。
师父都这么说了,段晚宁就只能勉为其难用了两年时间把这两本“大部头”啃了下来。后来看到她能写字,段柳行激动地险些老泪纵横了。
然而许知全并不知道这些,他以为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儿是在讨好自己,当下便欣然领受。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也没有错。像你三姐那样一天到晚看书的,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子。”
话虽如此,段晚宁却知道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许安然一直号称上都第一才女,那可是许知全的骄傲,也是许家的门面呢。
“父亲教训的是。”段晚宁道,“女儿蠢笨,读书也不通的,自是不如三姐姐大家闺秀,才高聪慧。上都第一才女的名号,自是不会浪得虚名。”
许知全这才露出真心的笑意,看段晚宁也顺眼了许多。
之后段晚宁告辞出来,许知全想了想道:“你还有两年便及笄了,到时候也不好什么都不会。等我安排下去,你过几日便去族学,稍微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段晚宁眼角抽抽,暗道刚才不该那么拍马屁,这给自己也上了套了。
从书斋出来,便又荣华院的人来传话,说是今日老太太不舒服,晚饭各房自己吃,又叫段晚宁先休息好了,明日一早再去拜见。
回了沉香院,阮怡已经把卧房都收拾好,正要打扫厢房。
段晚宁把自己扔在床上,长吁短叹个没完。
阮怡给她倒了杯茶,笑着问她是怎么了。
段晚宁摇摇头:“万万没想到,我这位父亲希望我好学上进,安排了我进许家族学念书。”
阮怡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自家小姐有多烦念书她可是知道的,当初若不是老楼主趁她武功尚未大成用武力镇压,小姐到现在怕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呢。
段晚宁叹了口气,把茶水一饮而尽:“既来之则安之,阮儿,你去把一间厢房收拾出来做我的书房吧。”
阮怡点点头,忽然笑道:“正好玲珑姐姐买的那些书可以拿出来了,玲珑姐真是个神仙!”
段晚宁白她一眼,复又躺了回去。
阮怡凑到她跟前,小声道:“小姐可要见见咱们的人?”
段晚宁摆摆手:“咱们初来乍到,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暂且叫他们一切如常,等需要的时候再说。”
“小姐想的周到,只是。”阮怡抿了抿唇,“只是刚才二房的常妈妈过来,说是太太怕小姐不适应,特地送了两个伺候的丫鬟来,帮着小姐熟悉府里诸事,也方便时时提点规矩。”
段晚宁坐起身:“人呢?”
阮怡道:“现在没在,我让她们去管事的那领东西了。小姐打算怎么处置?”
段晚宁想了想道:“先留着吧,毕竟院子里里外外那么多事,只你一个也不方便。”
阮怡道:“那倒是,而且眼线放在明处,总比放在暗处强。”
段晚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这道理都懂,阮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阮怡捂着脸躲到旁边:“小姐坏,又欺负人家。”
过不多时,两个丫鬟回来,除领了东西,还把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领了。
段晚宁还以为有多少,看了才发现只有二两,便也没说什么,只叫阮怡收好,自己则跟两个丫鬟说了几句。
这俩丫鬟里,一个叫灵芝的今年十五,是许府的家生子,爹是铺子上的掌柜,娘则是厨房里负责采买的厨娘。另一个叫云雀,是小时候买进府的,一直在荣华院洒扫,今年十七。
段晚宁问了话便打发她们出去,自己躲在床上行气练功。
吃过晚饭,阮怡进屋沏茶,对段晚宁道:“宫里传来消息,官家似乎铁了心要压下许知恩的事。今儿本是旨意都拟了,却被丞相给劝住,君臣俩密谈了许久,但最后丞相走的时候脸色很差。”
段晚宁点点头:“这么说,许家就要办白事了。对了,今儿初几了?”
阮怡道:“今儿是初一。”
段晚宁看了看窗外:“等天黑透了,我出去一趟,你盯好了灵芝和云雀。”
阮怡点点头,又道:“小姐,其实奴婢觉得,不如把顾堂主留在京城,在外面跑跑腿什么的,也名正言顺,你说呢?”
段晚宁当然也是这么想的,顾展怀作为明面上自己的管事,一路随行而来,在许怀山跟前露过面,如果说走就走了,将来也说不清楚。而且自己确实也需要一个在府外走动的人,帮自己处理一些既不能用许安宁身份处理,又没法用段晚宁身份处理的事情。
不过今晚她出来见顾展怀和玲珑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五月初三,我让青菖在汴州码头做点事,玲珑,你带人和展怀一起,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顾展怀挑了挑眉:“小姐,以尹堂主的能力,是什么事还需我等相助?”
段晚宁道:“我让他烧掉大兴盐庄的运盐船。”
玲珑和顾展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和疑惑。
大兴盐庄是大渊朝唯二售卖官盐的盐庄,除包揽北方的盐引外,生意还做到了江南。不过让两人惊讶的并不是段晚宁要烧官盐船,而是因为大兴盐庄本身。
玲珑无意识地抓紧了桌角,问:“小姐要动白家?”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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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