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橘色的浪漫
晨曦第一次见到余晖，是在2006年6月。
刚刚六月出头，D市已是闷热无比。
她蹲在草丛边的一个小角落，小脸白的不成样子，紧闭的双眼满含泪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了一样。
陌生的街道，往来的人来去匆匆，却没有一人能短暂停留，对她伸出援手。
晨曦抬眸望着往来的人，默默把自己的脚又收回了几分，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今天这么大好的日子，大家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她不见了吧。可笑的是，爸爸平时还总和她说，妈妈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没人能比的。现在想来，真是大大的讽刺。
“你没事吧？”男孩的声音哑哑的，带着清晨的微醺。
她怔怔地看着此刻站在眼前的男孩，阳光洒在他身上。柔柔的，暖暖的。不禁在心里惊叹，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啊！
白皙的皮肤，深沉的黑色眸子，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稚气，但仍然可以想象出长大后的惊艳。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乖巧地擦去眼角未干的泪水。
这一年，她十二岁，终究遇上了大她一岁的余晖。
“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哥哥可以带我回家吗？”晨曦小心翼翼地拉住了男孩深蓝色的衣角，生怕自己又被抛下。
“好。”
这一天的天气燥热而沉闷，可是跟在余晖身后的她，只感觉到了微风的清凉。
余晖根据晨曦的描述，最后停在了一个棕色门前，微微低下头，才勉强对上女孩的视线。
柔声道，“是这吗？”
女孩点了点头，憔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血色，眼睛弯成了小月牙，“谢谢哥哥，你……叫什么呀？我之后会报答你的。”
男孩神色慢慢沉了下去，苦涩一笑，“余晖，要落山的阳光。”
女孩怔了一下，乌黑的大眼睛里蓄起了朦胧的水雾，“才不是呢，是橘色的浪漫。多温柔呀。”
橘色的浪漫……
女孩执着而真诚的眼神，让余晖感到有些许动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地替自己解释呢。
望着她快离开的背影，他磕磕绊绊开口道，“你叫什么？”
空气凝滞了几秒，而后传来女孩甜甜的声音，“晨曦。橘色浪漫的延续。嘻嘻。”
晨曦……
男孩略微颔首，眼眸中泛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这便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02出自礼貌
晨曦还没进门，远远的就听见里屋的声响，杂乱的起哄声参杂着欢笑声，好不热闹。要是放在之前，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有这般景象吧。
“哎呀，儿子！我早就说过了，你就该早点再娶一个。你看！哎哟，这个李玲，多好啊，我是越看越喜欢。”
“妈，你别这么说。照我说，弟媳虽然不在，但是咱怎么也不该说她的不是。”
“阿姐，这么好的日子，我们该恭喜哥哥辛苦了这么久，终于找到新嫂子才是。可别再提那个女人了。”
呵呵，果然在他们看来，妈妈就是那般的可有可无吗？
晨曦冷笑了一下，握紧拳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正堂中间，“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认那个阿姨的。当然，我也不会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
“大人说话还轮不到你个小孩插嘴。”
坐在正堂上边位置的中年女人似乎被挑衅了一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晨曦一眼。
这个女人是晨曦的奶奶，按理说，她们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但在晨曦的印象里，奶奶从来都不是温和的。相反，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冰冷的、蔑视的，就像在看着她最厌恶的东西，多看自己一眼，都会让她觉着恶心。
晨曦浅浅吸了下鼻子，眼神冷冷盯着她，没有半分地畏怯。
“我叫您一声奶奶，是我对长辈的礼貌。但是，您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妈妈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台上的女人闻言，脸色差到了极点，恶狠狠地咬着牙，“好！陈毅！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你看看，这才多大，就敢对长辈咄咄逼人。我早就跟你说了，男娃娃也就罢了，这个女娃娃就不该留着。”
“妈，你不能这么说。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一样是我的孩子。晨晨还小，别怪她。要怪就怪我。”是一个站在角落的男人，不卑不亢站了起来。
“好！很好！为了这个小贱种你也和妈妈顶嘴了！气死我了，走，我们走！”
女人涨红着脸，一把拽过还愣在一旁没反应过来的大女儿和小儿子，脸色铁青地出了门。
03不要你了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父女俩相对无言，明明只隔着桌子的距离，却好像隔着一个世界，生生地划着隐形而刺眼的分界线。
“爸爸，你……能不能不要娶别的女人。”晨曦有些微哑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又是一阵沉默。
难道这也是爸爸的意思？
晨曦正欲开口质问，就被一个宽厚而结实的拥抱揽在了怀里，闷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咳……咳咳……爸爸，晨晨有些喘不上气了。”她磕磕绊绊地说着。
“对不起！晨晨。”男人的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可是他的话却深深刺中了晨曦的心。
她从来都不相信别人嘴里的话，她只相信爸爸。只要爸爸告诉自己，他不想娶，就算没有任何理由，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可是，他的那句“对不起”，委婉又格外直接地告诉了她，这件事绝对不是奶奶的空虚来风，他是同意的。他是同意的……
晨曦心里抽痛着，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哽咽，“好，好……那我也告诉您，这一次，不是您不要晨晨，是晨晨不要你了。”
晨毅注视着女孩落寞的眸子，“晨晨，我知道……你不喜欢李阿姨，也不想见到她。爸爸呢，可以先把你拖在林叔叔家，他和爸爸交情颇深。想必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好。”
“爸爸之后可能就得经常出差了，也不能时常陪着你，托给他，我倒是更加放心一些。你也别怪你奶奶，她……”
“好了，我知道了，我累了。”没等陈毅话说完，晨曦表情麻木地冷冷开口，打断了他。
她不想听，更不想知道。
对于奶奶，除了有着同样的血这点无法改变的因素外，她再也不想和她有其他任何的瓜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