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喇叭一响，牢骚声遍地：
“大热天的，开什么会啊。”
“就是啊，大队又没有阴凉的地方，这么大的日头，就让人去晒太阳，还不晒脱皮啊？”
“有这功夫我都能多纳个鞋底儿了。”
“开会开会，孩子咋办？都去开会孩子睡醒了谁看啊？我孩子还吃奶呢。”
……
抱怨归抱怨，大家其实挺乐意的。
这时候娱乐匮乏，闲下来的时候也就听大喇叭能有点乐趣。
开会，对大家来说那就是一群人凑到一起交流八卦的。
一个个全副武装，不光带了小马扎小板凳，还带了草帽或者斗笠。
唐柔躲在大队部的屋里，看着院子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哪怕没看到几张脸呢，也一阵头晕。
她犹豫道：“婶子，真的要让我去讲话啊？”
讲道理，她上辈子最高光的时候，大概就是初中校运会立定跳远得了全校第三名上台领奖的时候。
可领奖的时候也不用讲话啊。
这还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心里还真有点打怵。
妇女主任笑呵呵道：“咱们这个村集体工厂你是发起人，你不带头谁带头？还是你觉得谁比你更懂这个头花什么的？”
杜若兰作为女主肯定也懂。
就算不懂人家的女主光环也会让她很快就弄懂。
还是那句话，她是不敢跟女主光环作对，唯恐自家被提前炮灰。
但是她愿意背靠集体背靠国家争取能在女主光环的作用下活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最好能到她和孩子都寿终正寝的时候。
到那时候杜若兰和她的女主光环，爱怎么玛丽苏就怎么玛丽苏去吧。
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呢。
唐柔想了想，便道：“我就是怕自己能力不够，得不到大家的信任，也怕给大家拖后腿。”
妇女主任陈红梅笑道：“你还能力不足？你能力不足你能想出这么个挣钱的法子来？”
唐柔苦笑：“我这不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六个孩子还刚盖了房子，这压力陈红梅光想想就知道有多大。
能把唐柔这个老实媳妇儿逼到不得不想这种法子，可见家里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陈红梅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我对你有信心。”
唐柔心想，我可真谢谢您嘞。
陈李庄就这么大，谁来谁没来相互看看就知道了。
村长老支书妇女主任和唐柔坐在桌前，头顶是老大的太阳。
村长先敲了敲麦克风：“喂喂？喂喂？”
“是这样啊，今儿呢，把大家找来，是有个好事儿要跟大家说一下，大家都知道，咱们这几年日子虽然是越来越好了，跟人家城里还是没法比。”
“人家城里人呢，住着小洋楼，吹着电风扇，做饭用煤球，洗衣服用洗衣机，看着电视机，听着收音机，想去哪儿了就骑上自行车，天热了听说还有冰箱，奶粉麦乳精罐头饼干儿鸡蛋糕罐头还有咱们没见过没听说过的果子随便吃，还能顿顿吃上肉，人家过的那叫一个神仙日子？”
“咱们呢？一家子一年到头能吃上几次肉？来福，你说，你家今年吃了几次肉？”
李来福是个三十多岁踏实勤恳的黑壮汉子，闻言嘿嘿笑：“没有呢，肉太贵了，没敢买，等冬天村里杀猪了分肉吃呢。”
村长叹了口气：“是啊，你们看，咱们一年到头想吃口肉，还得等过年。人家城里人呢，想吃肉了拿着钱随便就能买三五斤十来斤肉来吃……”
他说的村里几家条件好的，有孩子或亲戚在城里上工的，一个月总能吃上那么一次两次肉的人家都不好意思显摆了。
跟城里比，他们一个月吃一次肉算什么呀。
而且还不是放开了吃，是一次弄个二三两三五两的，一大家子一起吃，还不舍得一下子吃完。
天热分两顿，天冷分好几天。
就这还有什么好骄傲的？
本来有几个还对唐柔为什么在上面挺好奇的，在下面议论纷纷呢，现在也顾不上唐柔了，努力听村长讲话。
说真的，对很多人来说，村长描述的神仙日子就是他们一直向往的。
他们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倒是村里的几个知青越听越不对劲儿。
这真的是他们知道的城市吗？
怎么跟他们知道的不一样呢？
城里人已经这么有钱了？
还想吃啥吃啥。
城里吃不起肉的人家也很多啊。
而且买肉要票， 没票你连肉沫都买不到。
村长别不是没去过城里，就把好多人家的事儿给揉在一起了吧？
讲道理，城里要是真的像村长说的那样美好的话，他们也不用下乡了。
只有那么一两个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唐柔听的一头黑线，垂着头都不敢抬起来，唯恐让人看到自己脸上的笑意。
她以为老村长会上来就跟大家说集资的事儿，没想到这老头挺精明的，居然知道先挑起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这这这，搁三十年后，这位绝对是搞传销的一把好手。
不搞传销也能混成世界知名的激励大师。
没办法，谁让人家太会抓人心呢？
老村长还在慷慨激昂的讲话：“为什么咱们和城里人差别这么大呢？难道是他们就比咱们多一个脑袋多两只手吗？”
底下众人的情绪已经彻底被调动起来了。
听到他这么问，大家哄堂大笑，大吼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谁知道？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
有人大吼：“因为他们有钱。”
“对啊，他们是工人，工人有钱，一个月最少都二十几块钱，听说高级技工工资更多，多的能一百多呢。”
边上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一百多，他们一家老小埋头苦干一年也就才两三百块钱，就这还是富裕人家。
结果跟人家城里人根本没法比。
一说工人多有钱，就像一滴水滴进了沸油里，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了。
老村长给了大家几分钟抒发自己的心情，然后抬手往下一压，现场顿时安静了。
“我们都知道工人好，人人都想当工人，可人家工厂要人是有数，就算招人人家也会优先招厂里的工人子弟，咱们基本轮不上。”
“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