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是两代强者的碰撞。
是人族青年对于家国土地的誓死捍卫。
魔尊虚影那一刀,将这片天地撕开了一线。
然而本该的愈合的空间,竟在雷筱兰的操控下凝滞了下来。
无尽的空间乱流从这一道缝隙中涌出,搅得天地昏暗。似乎这不是人为的一道裂缝,而是这片天地张开的一张薄唇。
汹涌的海水瞬间被拦截,灌入这乱空之中,如无底洞一般根本填不满。
“拦住她!”
紫鲛海皇厉声大喝。
它明明上半身身材魁梧健壮,其声却似女声,音调很高,音色很美。
呜呜呜……
海风呼啸间。
鲲鹏海皇挥翅而动,在这极度的光线之下,隐隐只看到两团垂天的“黑云”在急速移动。
这一切,宛若末日之景。
“无极观小道爷,前来领教鲲鹏海皇的神威!”
小道爷咧嘴一笑,破烂的道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腰间,那并不起眼的酒葫芦迅速放大,一股浑厚醇香的酒气迸发而出。
嗝——
小道爷贪婪的吸上一口,竟不自觉的打了个酒嗝。
天地间,酒气充斥乾坤。
一道巨型的八卦盘硬生生的拦住了鲲鹏海皇的去路。
另一头,灵雅雅魔刀挥舞得极快,幻影频频,天地间已然无法捕捉她的身影。
那炙热而又霸道的刀气将空间割裂成无数碎片,同紫鲛海皇激战在了一起。
不远处,麒麟海皇神威阵阵,激起千层海浪。然而那天地一线,始终不曾闭合。
汹涌的海水被拦截,在湮没了这座南方的小城之后,再也无法继续推进。
数道人影从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钻出,极为灵活的与麒麟海皇那伟岸庞大的身躯战在一块。
一时间,难分胜负。
“今日,我海族必取浔南州!”
战场之后,一直未曾出手的碧蟾海皇出声喝道。
这位海皇,曾与南境大将公孙皓在开战前有过一次谈判。
谈判之时,更是口出狂言,要让人族割裂十州之地。
咕咕咕——
蟾鸣之声,如雷震耳。
一道绿光,带着冲天的杀气,从碧蟾海皇眉心的竖眼中迸发而出,横扫天穹。
“诸位前辈,莫非是要以多欺少不成?”
见状,饶是龙莲也按耐不住了,不禁沉声怒道。
轰隆隆!
神龙现身,金光照耀天地。身为世界衰落以来血脉最为精纯的神龙后裔,龙莲在现出真身的这一刻,便隐隐压了这碧蟾海皇半分。
伴随着道道雷霆,金色神龙在云海之中急速穿行,龙口一啸,竟硬生生的将那道绿光吞入腹中。
“龙莲,这是南海!不是你葬龙渊!”
碧蟾海皇厉声喝道,听着……竟是个小女孩的娃娃音,奶声奶气的。
“放屁!这不是南海!这是人族浔南州!”
金色神龙亦是沉声回道。
片片金鳞,鳞次栉比。宛若黄金打造那般耀目,又处处散发着浩然正气和与生俱来的无上威严。
神龙,也许不一定是上古神兽之中最强的,但一定是最受人族喜爱的。
海水之上,墨云之下。
八道强悍到足以撕裂天地的气息乍现,色彩斑斓的光芒四溢,将这片人间映照得极为热闹。
唯有那毕方后裔,一直一言不发,冷冷旁观。
这一战的动静极大,不仅波及到了大半个浔南州,就连相邻两州的部分地区,也能微微感受到地动山摇之感。
那些刚刚撤出不远的人族精锐,那些还未撤出浔南州的人族百姓,都在这一夜中不约而同的同望南方。
死战,唯有死战!
人族领土,寸土不让!
……
极北之地,天寒地冻。
在那世界的尽头,生命的禁区之中,一道孤单瘦弱的身影被厚厚的积雪所掩埋,远远望去,像是冰原上的一个小包。
不远处,背着古琴的年轻男子缓缓走来,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而在这位男子身后,竟然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妪,脸上满是警惕之色,从头至尾都与身前的年轻男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到底要带我见谁?”
驼背老妪那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一路上,她数次询问,可对方始终一笑带之。
她见过他。
在东吴城,千金台。
所以她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跟他来到了这极北之地。
“到了。”
年轻男子闻言,淡笑着停下了脚步。
“你看,那就是我同你说过的故人。”
年轻男人说罢,侧过身去,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女人瞧了都会羡慕。
顺着他指去的方向,这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妪望去,只隐约瞧见那个被积雪覆盖的身影,像是个女子。
女人?
是谁?
是灵千素?
就在老妪疑惑之时,那个瘦弱的身影微微抖动着,将浑身厚厚的积雪抖落。
下一刻,一张浑然天成的惊世容颜缓缓转了过来。
这张脸上,表情平淡,如一潭死水。些许的冰晶落在了这张脸上,竟又给其平添了几分清冷。
“九……九公主!”
驼背老妪惊讶的叫出了声。
纵然数年不见,但她从未忘记过这张脸。
当年她在帝宫为人驱使之时,也是瞧着眼前这位年轻美人长大的。
“顾文竹,好久不见了。”
年轻美人冷冷的回道。
似乎这不是一句寒暄的话语。
似乎也并未将眼前的驼背老妪当作她的长辈。
两人的再次相遇,陌生而又冷漠。
“你……你不是盟国的人,你是陆家的人!”
顾文竹连退两步,伸手指着身旁的年轻男子喝道。
“我就是我,谁的人也不是。”
年轻男子语气平淡的解释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顾文竹说话间,又急忙与二人拉开了些许距离。
当年灵千素在东吴城救下她,后来又告诉她留下了顾家的血脉,作为交换,顾文竹去了北境参战,护卫人族。
再后来,仙池东迁,德宣帝北上,灵千素又暗中传信,让顾文竹在北部隐藏了起来,不至于被陆家报复。
所以顾文竹和陆家王朝,已经脱离关系十来年了。
此刻陆若君要见顾文竹,难道是寻仇?
因为顾文竹护卫不力,导致四皇子陆怀南死于苏青衣之手。
后来,东吴城中,顾文竹又公然和陆桐决裂。
于情于理,陆若君这次要见她,都应该是寻仇。
“顾文竹,你慌什么?”
“这些年,你可有梦见过我的兄长?”
“也是,你早就脱离了我陆家,又怎会记得,在你一心想要报你顾家之仇的时候,是我那逝去的娘亲将你领进了帝宫,为你争取资源,助你踏入九阶!”
陆若君步步逼近,神色愈发清冷。
言语如刀,扎在了顾文竹的胸口之上。
顾文竹当然记得,当年在帝宫红极一时的淳贵妃,地位仅次帝后,深得德宣帝喜爱。
不知道是红颜薄命,还是奸人背后作祟。
这位淳贵妃生下陆若君后不久,便猝然离世了。
于顾文竹来说,淳贵妃的确对她有过恩情。
也许这之中,有几分利益的因素。
可说到底,她顾文竹不欠陆家的,却欠了那位淳贵妃几分恩情。
但此刻,顾文竹又能解释些什么呢?
陆若君显然不知情,不知道顾家当初为何会被斩尽杀绝。
“我在帝宫呆了百年,护佑你和你兄长不知多少次了。淳贵妃当年的恩情,我早已还清!”
顾文竹冷冷的回道,又瞥了一眼那年轻男子,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古琴声幽幽响起。
响起在这天寒地冻的冰原之上,响彻在这虹桥之下的极寒之地。
顾文竹浑身一震,眼神……逐渐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