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苏青衣爆喝而出，声音穿透很远很远。
可为时已晚，墨色的积云之上，密集的雷声响起。
轰隆，轰隆隆。
正如这天裁老人所言，她的身躯升腾而起，隐入积云之中，似乎真的化作了九天雷霆。
一道贯彻天穹的闪电骤亮，如蛇躯般。
紧接着，密集的雷霆如雨点般接连轰下，让人避无可避。
“以生命献祭天地，引九天神雷，倒是好手段。”
永安王望着那隐入积云之中的天裁老人，满脸冷笑。
下一瞬，永安王闪至陆正阳身旁，挥袖间，一道紫光流转的光罩浮现，将二人护在其中。
而那七八位八阶强者，他们便没有这般好运。
密集的雷霆如雨点般骤落，无数根补天银线诡异的出现在各个角落。
被雷霆击中者，身若焦炭，皮开肉绽。
被银线切割者，肢体分离，死状惨烈。
这些被大明豢养的强者，随意拎一个出去都是一方地头蛇。
可在今日的荒谷中，他们连案板上的鱼肉都不如。
轰隆隆！
又是一声响彻天地的雷鸣。
只见那漫天的墨云被人徒手拨开一线。
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临空而立。
一道道电弧流转于她的躯体之上，雷击的剧烈疼痛感让她面目看起来有些狰狞。
“再来，再来！”
她仰天大喝，声嘶力竭。
天地似乎听懂了她的呼唤，那些密集的雷霆骤停。
然而，积云的不断凝聚，天地间光线的不断昏暗，都无疑在告诉众人。
一道更强更恐怖的力量正在凝聚。
“这个老东西疯了！”
永安王咬牙喝道，脸色阴沉。
他一把抓住陆正阳的肩膀，便要向巨坑外闪去。
却不料，一个身躯庞大，高达十米出头的巨人，单手将一把黑金色的巨剑拖在身后，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家孽子……”
永安王眼眸微凝，认出了这个巨人的身份。
“怎……怎么会？他不该在这儿！不该在这儿！”
陆正阳脸色大变。
明明前不久，苏青衣还公然穿过战场，进入了盟国境内，这事大陆皆知。
苏青衣没有多言，浑身气力流转，腹中乾坤演化，倾尽整个世界之力，将那黑金色的镇天神剑高高扬起。
下一瞬，苏青衣跃起，双手紧握着足有两个自己那么高的镇天神剑，狠狠地朝着前方劈下。
一剑，裂天！
一道足以割裂天地的剑光骤现，带着像是要湮灭世间的无敌剑意朝着永安王二人而去。
永安王浑身一震，蟒袍猎猎作响。
只见他双手齐出，挡在陆正阳身前，在他身前，一双金色的巨大龙爪忽现。
金光耀眼，剑光裂天。
二者冲击在一起，瞬间迸发出极大的冲力，一瞬间，连那天穹之上墨色般的积云都被撕裂成了无数块。
余威之下，陆正阳被震出数里之遥，重重地砸在焦土之上。
这时他才真正的明白。
为何永安王说，要他证道后踏入九阶再回皇城。
强忍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感，陆正阳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
刚想起身，忽然一把金光闪闪的金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上官离。
“得罪了，五皇子。”
上官离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即一掌拍下，拍在陆正阳的后脑勺上。
陆正阳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便已昏厥过去。
“该死。”
永安王身形赫然退了七八步。
足以割裂天地的剑光之下，那双金色龙爪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没料想，一个前不久才踏入九阶的年轻人，竟然能和他这个浸淫九阶已久的老家伙硬碰硬。
而且这小子，身躯胀大成了十米巨人，浑身布满诡异的纹路，怎么看……都像是有外力加持。
嗯……肯定用不长久！
永安王心想道。
刚一回头，便看到上官离将陆正阳拍晕那一幕。
“你敢！”
永安王爆喝出声，近乎睚眦欲裂。
上官离拍完，一脸无辜的看着满脸怒容的永安王。
即便相隔数里，永安王那想将上官离千刀万剐的眼神，依旧刺得上官离浑身发毛。
“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苏青衣垂下镇天神剑，身形骤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天穹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凝聚出一道“竖眼”，像是天地的眼睛，正好对应着这荒谷中的巨坑。
说是“竖眼”，实则是一道墨色的巨大漩涡。
刹那间，直径数里的巨大雷柱从墨色漩涡中迸发而出。
带着属于天地的那无上威压一并降下。
即便是相隔千里之外的人们，依旧感受到这九天巨雷的磅礴气势。
巨大的雷柱瞬间将永安王湮灭其中。
巨大的声响贯彻天地，一道道足以摧山填海的余波如海浪般层层推向远方。
荒谷百里，尽数湮灭。
天地间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摸不着。
苏青衣身形暴退之后，将镇天神剑插入地面十米，身形微躬，躲在神剑之后。
无尽的狂风从苏青衣的耳边呼啸而过。
这一刻，宛若末日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的扬尘才慢慢落定。
苏青衣拔出镇天神剑，遥望而去，只见原本的巨坑范围竟又扩大了数倍。
而那原本巨坑的位置，竟成了一处直径数里的无底深渊，黑黝黝的，望不到底。
墨云退散，日光乍现。
巨大的喧嚣过后，天地间寂静无声。
“结……结束了？”
苏青衣喃喃道，心神震撼。
他奔向那深渊的位置，想要去查探永安王的身形所在。
可是，永安王的身形荡然无存，连周身气息都湮灭殆尽。
苏青衣只看到，那日光之下，一个佝偻的身影似乎镶着金边，摇摇欲坠。
“前辈！”
苏青衣冲天而起，身躯回归常态，飞向那佝偻的身影。
“孩子……”
天裁老人也望见了飞向自己的苏青衣，她不禁流出了两行浊泪。
巨雷之下，她佝偻的躯体已经布满裂痕，裂痕之下，竟不是血肉，而是一片焦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前辈，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苏青衣望着天裁老人几乎要崩碎的躯体，即便他们从未逢面，可依旧心头涌起无尽的悲伤。
“不必难过，孩子。”
“从我受到伏击的时候，我就知道回不去了。”
“我将他们引来这儿，便是为了让他们为那十万亡魂陪葬！这是他们陆家人造的孽，他们该还！”
天裁老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说得很慢，说得很轻。
她认出了苏青衣，认出了当初来仙池带走了仙池圣女的那个臭小子。
这是她这一生最后的幸运。
“孩子，这件衣裳……请你帮婆婆交给我们仙池的圣女。”
“让她……不要为婆婆难过。”
天裁老人紧紧的握住了苏青衣的手腕，取出了那件她之前一直在缝制着的天蓝色华美长裳。
一边说着，一边轻咳。
每咳一声，苏青衣便看到她躯体上的裂纹多了几分。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苏青衣忙回道，鼻头是说不尽的酸楚。
天裁老人微微抬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望向苏青衣，发出了她最后的声音。
“不要负她！”
“老朽今日虽身死道消，魂魄皆散。但天地有眼，世间有命！”
“我护不了她，天地能护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