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死了!
这是苏青衣无论如何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
难道是死在了那滚滚天雷之中?
“可知道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
“不知,只知道这两日传得很快,怕是很多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知道了,你先去忙。”
“那您刚刚交代的事?”
“换个说辞,就说,有心者蓄意诬陷于我,我正在被真凶追杀。在我安全之后,我会将证据公之于众,自证清白。”
“明白了。”
掌柜的应道,退了下去。
留苏青衣一个人在厢房中来回踱步,苦思无解。
片刻后,房门被再次敲响。
“进来。”
苏青衣沉声道。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无极观的小道爷。
小道爷满面愁容,外头的风言风语听得他的头痛不已。
听掌柜的说苏青衣醒了,便急忙过来商讨。
“外头的事你知道了?”
“知道了。”
“你怎么看?”
“有鬼,绝对有鬼。那日,你可亲眼见到陆桐死于天雷之中?”
“绝对没有。即便陆桐自个撑不住,以影皇的本事,给他留口气应该不难。而且那日……”
小道爷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他在回想那日清晨,那种突如其来的令他心悸的感觉。
“我总觉得,那日还有个人在藏着。虽然我们没瞧见,他气息也掩藏得很好。”
苏青衣听罢,点点头道。
“当时陆修诚动用禁术,向陆舜出剑,我虽在旁观,却暗中记录了下来。”
说罢,苏青衣取出一块溢着流光的符篆石来。
虽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其上却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细纹,可用来记录时空。
“但这块符篆石,只记录到了影皇和陆桐出现的时候。我已让掌柜的去散播消息,这个权当佐证,你也多复制一些,麻烦以你们的渠道帮我传播出去。”
“我明白,空口无凭,大家都不会信。”
小道爷接过这块符篆石,眉心缓解了些许。
无极观在南境参战,已经全员从蓬莱岛撤离,寄居在南阳州内,为了不步道门的后尘。
本来是逍遥世间的人族圣地,如今沉沦凡尘。
若再和王朝闹翻,怕是南阳州也容不下无极观了。
瞧着小道爷的模样,苏青衣微叹一声,上前一步,郑重的说道。
“这事,是我把你拉下水的,有事我来抗。东部七州,无极观若来,随你们挑选,我绝无二话。”
小道爷也是洒脱之人,挥挥手道。
“好,我记住了。”
“我无极观就再为人族百姓尽一份力,若大明真将逼得太紧,我就东去,随你反了大明!”
这话说得轻松,不过三言两语。
可却是小道爷在赴约之前,就已经做好的最坏打算。
即便如此,小道爷依旧来了。
当他踏上赴约路时,苏青衣所做的一切事都将和他脱不了干系。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当无极观举观从蓬莱岛迁出的时候,他们就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乱世之中,必然要倒向一方。
小道爷走了,一路折回南阳州,将苏青衣交给他的符篆石也沿途散播了出去。
大陆舆论翻涌,民声哗然,真相究竟如何,没有人能拍着胸脯下定论。
小道爷走了,苏青衣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但无极观那头,苏青衣并不是太过担心。
十一年战乱过去,大明始终未出全力。
无极观参战,无论是南境大将公孙皓,还是南阳州的镇南候,都巴不得无极观扎根在人族境内。
帝宫那头想对无极观下手,这两人都不一定同意。
反倒是自己,如今身上一下子背负了杀害两个皇子的罪名。
和陆怀南之死不同,那是众大势力你知我知,不往外传,所以青衣候还是青衣候。
如今杀害陆修诚和陆桐的罪名扣在了苏青衣头上,那苏青衣能走的路便只有两条。
要么自证清白,要么自立山头。
符篆石上的记录,只能证明陆修诚和陆舜的恩怨。
那陆桐呢?
王朝大皇子陆桐,半壁朝野的支持者。
背负杀害陆桐的罪名,半个大明都要对苏青衣喊打喊杀,剩下半个估计会作壁上观。
“罢了,罢了。”
苏青衣自顾自的叹道。
不管背负杀害几个皇子的罪名,苏青衣都认了。
现在他只后悔当时还留下了陆舜的性命,陆舜没死,到时候一家独大,整个大明怕是都要被他揽入麾下,成为天子唯一的继承人。
“咚咚咚。”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
苏青衣一惊,刚想查探,便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是我。”
这声音不是安梦溪,而是属于白雀庵主。
苏青衣急忙打开房门,只见白雀庵主以轻纱掩面,身着素白长裳,淡雅至极。
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苏青衣心惊道,但也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这张情报网就是白雀庵主一手建立的,她能找来,并不奇怪。
“前……前辈。”
苏青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青衣记得,她曾多次说过不喜欢听自己称呼她为前辈。
可那又该如何称呼呢?
白雀姑娘?未免太过没大没小。
说到底,白雀庵主活了千年,苏青衣如今才三十有二。
白雀庵主淡淡的透过轻纱瞟了苏青衣一眼,衣袖一挥,房门“哐当”一声关上。
隐隐间,竟有几分怒气。
“你太过冒险了,若再多等半日,陆舜和影皇,我皆可杀。”
白雀庵主背对着苏青衣,苏青衣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听出她言语中的忧心。
还有……无人能及的霸气!
“这……这种罪名我来担着便是。何况前辈既然前来寻我,何不给我传递消息?”
苏青衣干笑两声,道。
“我比消息来的快。”
白雀庵主冷冷的回道,转过身来,玉指一捏,轻纱落下,露出那张精致到无法雕琢出的绝美面容来。
当苏青衣对视上白雀庵主的视线的这一刻,他不禁退了半步。
这退半步的动作,让厢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气压低得苏青衣都近乎喘不过气来。
即便此刻的苏青衣已然踏入了九阶。
可白雀庵主仍然还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让苏青衣望而生畏。
“你,都知道了?”
白雀庵主说这话时,眸子里,竟有几分雾气。
“啊……啊?”
苏青衣有些心慌般的撇过头去。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你不愿意承认,也没有关系。你娘亲说你去了地界,这十年,那人总归是会让你知道的。”
其实苏青衣心如明镜,也知道那人指的是江南府府主。
承认或不承认,已然没有意义。
可前世的一切已然在往生池中洗涤干净,苏青衣再也无法忆起,又如何面对白雀庵主这跨越千年的情意?
苏青衣深吸一口气,心头忽然升腾起无言的愧疚。
“白……白雀。”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讲讲那些前尘往事吗?那些我已经忘却的,被洗涤干净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