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故事有很多。
但人间的故事十有九悲。
讲述完往生门与地界的关系，这五位禁地大能一齐脱下了黑袍的帽檐。
他们有的脸颊上长满了青色的鳞片，有的面容漆黑如墨，眼眶空洞尽是眼白，还有的生了一只血色的竖眼……
说句不好听的。
世俗的确难以接受。
甚至他们都不能像苏文星爷爷那样，成为一个新的种族。
因为他们只是异变，也许他们的下一代，又会长成另外一个模样。
但更让人敬佩的是，他们大可以用术法变幻出一副漂亮的皮囊。
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用黑袍掩盖住了自己的不同。
苏青衣看着这五位禁地大能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为何地界的那位阎王耶摩，为何每次都将自己送来这往生门。
会不会，是一个主张和平的地界阎王，对这些人间强者的后裔的一种慰藉？
“至于耶摩。”
那个脸上布满了青色鳞片的禁地大能顿了顿后，说道。
“准确来说，他和我们的来历不同。”
“我们是当初那个染血时代的诸多强者留下来的后裔。”
“而耶摩他，是突然出现的，像是天赐的礼物。”
天赐的礼物？
这是说得好听的说法。
苏青衣明白，若是说得难听些，耶摩就是一个突然出现在往生门内的孤儿。
“他从何来，是谁的孩子，如何来到我们这儿，这些，我们都一无所知。我只记得那日，他的啼哭声很大很大，大得这片世界都能听见。”
这位禁地大能再次说道。
苏青衣凝望着他的双眸，他的一双眸子是青色的，却透着无与伦比的真诚。
“好，我知道了。”
“多谢前辈告知我这一切。”
说罢，苏青衣俯身一躬，以表敬意。
将手中提着的陆修诚交给了几位禁地大能后，苏青衣二人便随他们来到了一轮血月之上。
血色的泥土，暗色的古建筑，看起来低矮，却又给人一种沉重而古朴的感觉。
一座镂空的石亭之中，五位禁地大能齐齐围住了苏青衣，像是急于求知的书生。
一旁，安梦溪不知从何处变幻出一架古琴，抚琴而坐。
他们在等一个人。
往生门这一代中，最神秘也是最为强悍的一个年轻人。
耶摩。
琴声之中，披着紫发的少年从容的踏风而来，眉目如星，神色自若。
他有一张连女人都惊羡的妖艳脸庞，眼角却泛着几分生人勿近之感。
少年徐徐落地，脚踏血泥走近，微微俯身。
“见过诸位门主。”
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感。
“坐。”
一位往生门的门主说道。
少年微微点头，席地而坐，很是安静。
其实说起来，耶摩出现在往生门的时间，应该比苏青衣要早上几年。
可不知为何，苏青衣瞧起来要比他长上几岁，似乎这往生门的天才少年，永远不会衰老。
琴声忽止。
安梦溪有些发愣。
她不是第一次见耶摩。
但在见过地府那位阎王之后，再见到这位往生门的少年，却还是不禁自我怀疑。
世上怎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连名字都一样？
唯一的差别或许在于，地府那位阎王，更要喜怒无常一些。
这位往生门的少年，却始终给人一种不可亲近的疏远感。
“那便从我第一次入地界开始说起吧……”
苏青衣微微笑道，将安梦溪从惊愕之中拉了回来。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苏青衣将两次入地界的经历，在地界的所见所闻讲与这诸位往生门中人听。
所讲之事，世人闻所未闻。
细到血海之中邪祟变化无常的怪异模样，细到那黄泉石碑旁的丑陋老妪手中拿着的青蛇拐杖。
却刻意省略了第二次是如何进入地界的。
除去了江南府府主的那一部分，以及自己在往生池内创造的那套伏天拳法。
一个与人间对立的世界。
绝不是两个时辰便能描述得完全的。
即便两次入地界，苏青衣对地界也只是一知半解。
在讲到阎王耶摩的时候，五位往生门门主一同讶异的望向了那位席地而坐的少年。
从前，他们便猜测过耶摩来自地界。
如今，苏青衣的话语佐证了他们的猜测。
反观耶摩，却像是旁人那般，紧皱眉头。
思索片刻，耶摩出声道。
“他说的，是真的。”
“我曾数次在梦境之中，见到过那方从未抵达过的世界。”
“但如果真的有前尘，有来生。为何你说的那位地界的阎王，会与我一模一样？这世上，可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
耶摩在质疑。
但他的质疑不无道理。
地界的江南府府主，苏青衣前世的双胞胎哥哥。
即便他和苏青衣相似到了极点，安梦溪也能敏锐的找出二人之间的那些细微的不同之处。
所以用前尘和来生，解释不了耶摩和阎王之间的关系。
毕竟那位地界阎王，活得好好的。
“会不会是……一缕魂魄？”
一位往生门的门主出声道。
但很快，他就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耶摩可是他们从婴儿时便看着长大的，若是他的魂魄不全，也修炼不到如今的境界。
思来想去，一群人也没有讨论出耶摩的来历。
但这却让不苟言笑的耶摩流露出几分狂热的神色来。
在他之前的数十年里，尽管他也和这世上万千的孤儿一样好奇自己父母的存在，但他从未对自己的身世如此较真过。
从前，所有人都在告诉他。
没事的，你是天赐给往生门的礼物，往生门的几位门主都将你视为自己的孩子。
如今，却有人告诉他。
你知道吗？在那诡异的地界之中，地界之主竟然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也许。”
“有一天耶摩兄弟亲自去了地界，见到了那位喜怒无常的阎王。”
“一切，便会水落石出了。”
说罢，苏青衣拍拍大腿站起身来，走出了这方石亭。
安梦溪慢慢收起了古琴，与苏青衣并肩而立。
“诸位前辈，既如此，我们便不再打搅。”
“只是那大明的二皇子，既然是我动手废的，便不留给前辈们替我担这份罪责了。”
苏青衣乐呵呵的笑道。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带走陆修诚的决心却始终不曾动摇。
在往生门中人的医治下，陆修诚已然苏醒了过来，但却俨然成了个重伤的废人。
五位往生门门主还未出声。
耶摩却抢先一步道。
“苏兄，如果我去了那地界，我如何能最快的引起那位阎王的注意？能见到他？”
去地界？见阎王？
苏青衣一惊。
但耶摩却不像是在说笑。
连五位往生门门主都齐齐站立了起来，向苏青衣投来期待的目光。
苏青衣不禁长叹一声，双手背负身后，仰头望天，故作高深，道。
“咳咳。”
“等你到达血海的彼岸之后，你只需要向着地界的天穹挥出你最强的一剑，再喊上一句——”
“老子要斩灭天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