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百足噬心,便是将这世上毒性最强的蜈蚣,与其他毒物关在一起。
每隔一月,便又会放进去一批毒物,以此反复三年,若那蜈蚣还活着,便可称百足噬心。
而百足噬心,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是那噬心二字。
这种毒到极致的毒物,会寄居在人体的心脏之中,占据一隅之地,以人体内的毒血为食。
这也就意味着,这几个黑袍老者,怕是从被豢养成杀手之时,就日日夜夜与毒物生活在一起,全身血液,早已化为一身毒血,成为了那百足噬心的食物。
而一旦被寄居者想有任何的反抗行为,无论是从内还是从外,那百足噬心感到危险来临时,便会癫狂,然后疯狂的噬咬被寄居者的心脏。
近乎无解,如果有解,也只能是药仙谷的那位出手了。
但不是世人都有这么好的命,能得到人间药仙的施救。
也难怪,四个八阶杀手,却会被一只小小的蜈蚣所控制。
这一夜,洛水镇上显化各种异象,虎啸龙吟,麒麟吐瑞,电闪雷鸣,镇上的百姓都从睡梦中惊醒,纷纷匍匐在地,视为神迹。
而从洛水镇,一则消息也在苏青衣刻意的推波助澜下,急速的散播出去。
大致意思是,人族少年英雄苏青衣,在西部洛水镇遭到暗杀,正在向东逃亡。
而在这一夜,距离洛水镇百里之遥的一座小城中。
两个身影立在城头,遥望洛水镇的方向。
瞧那身形,是一男一女,关系亲近。
“失败了?”
女人问道,声音里有些犹豫。
“失败了。”
男人回道,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平静。
就在这时,剑气忽至,凉风习习。
又有一个颀长的身影一步踏上了这小城的城头,与这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月色照不见他们的面容,却能照出他们那颗黑暗的心。
后来的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锦衣华袍,气势非凡。
“我早说了,除非影皇亲自出手,否则就凭那几个废物,怎能杀得了苏家那小子?”
年轻人口出狂言,将那几个活了不知多少春秋的黑袍老者说成废物。
但他知狂而狂,又道。
“不过那几个废物已经不错了,天下间没有几个他们杀不了的八阶。这样的人,才更值得我来杀嘛。”
年轻人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看向了那个背对自己的女人,神色倨傲,却目光深邃。
女人微微皱眉,却并未出声,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她微微仰头,望向那明月。
撩人的月色映衬出她绝世的侧颜,身后的年轻人,一时间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又是日夜奔袭五百里,苏青衣二人,着实有些狼狈。
一路上不入城,不入镇,不走官道,不走大路,行的是荒山野岭,人烟罕至之地。
“真是狼狈啊……”
苏青衣长叹一声,面色忧愁。
在他的身前,是一座青白瓦,朱红门,佛钟声响,青烟袅袅的小寺。
寺门前,有个穿着破烂袈裟的老僧正在扫雪。
积雪不厚,老僧很快便将寺门前的台阶清扫干净。
不过是一个小寺,寺中僧人不过七八人,平日里并无多少香客,因此小寺也破破烂烂的,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以至于苏青衣都看不出,这寺门上的牌匾上,究竟写着什么字。
“进去拜拜佛吧。”
苏青衣轻声道。
“我虽不太信佛,觉得佛多伪善。但拜一拜,也许真就得了佛的庇佑。”
安梦溪点点头,道。
“佛门不简单,也许能解我们的忧愁。”
说罢,二人踏步,就要登上台阶,踏入寺门。
北风起,扫帚落。
扫地的老僧一人一扫帚,拦住了苏青衣二人的去路。
见状,苏青衣挑眉问道。
“这位大师,此寺莫非不受香火?”
扫地老僧抬眸,淡淡的看了苏青衣一眼。
“香火是受的,只是小寺不接待无福之人。我见二位施主风尘仆仆,还是去东方二十里外的镇上歇息为好。”
“无福之人?”
苏青衣觉得有些可笑,抬指,指了指自己。
“大师一眼就能看出我是无福之人?”
“人有气运,也有命相。”
“气运我不知道,但我运气的确不算好。命相我不懂,但我也曾听一位前辈说过我命格特殊。可和你说的是一回事?”
“也许是吧。”
扫地老僧收回扫帚,模棱两可的说道。
扫地老僧转身就要关上寺门,在即将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停顿了片刻,道。
“向东而去,越快越好。”
随着八字的声落,寺门也轻轻的合上了。
吃了个闭门羹,苏青衣却并不生气。
交谈片刻,苏青衣虽未曾在这扫地老僧感受到半分修为,却知这无名小寺的扫地老僧定非常人。
向东而去?
是这扫地老僧看出了自己的处境,给自己指引出一条生路么?
苏青衣挠了挠脑袋,冲着身旁的安梦溪笑道。
“也不知这世上,有多少强者隐藏在山野之中。”
安梦溪扬起脸,神色有些不解。
“为何是向东?”
苏青衣摇头晃脑,伸出一指,轻轻的弹了下安梦溪的额头。
“东方无战事,东方有魔殿。”
安梦溪顿时恍然大悟。
朱红寺门后,扫地老僧微微一叹,他的袈裟下,钻入了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和尚。
“师父师父,为何不让那两个人进来呀,咱们这小寺,正缺香火钱呢!”
“就知道香火钱!今日禅定了吗?佛经念完了吗?可有悟出什么来?”
“师父师父,你可真啰嗦。还是你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好,不会教训我。”
扫地老僧一愣,他想起来了入佛门之前的那些日子。
老僧淡淡的笑了笑,揉了揉小和尚的脑袋。
“师父说的那些故事,都是从话本上看来的。师父呐,其实也是个无福之人,所以才入了佛门,受佛祖庇佑。”
“可是师父,在我看来,那些冰冷的佛像只是天上佛,而师父你,才是人间佛!”
小和尚奶声奶气的说道,他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得如同见底的泉水,如同皎洁的月色。
而人幼时,大抵都是有一双这般清澈的眼睛。
随着春秋逝去,岁月侵染,日渐浑浊。